但一看人王果果如今的樣子,啥也沒說,那倆樣東西,自己拿回去用了。
當然,招呼也沒打,門也沒進她就走了。
再說酒樓裡,此時還沒上客,王果果聽說徐勇義居然整理了自家的舊物給她,洗了把手,打開行李袋,要看看都有些什麽。
面對曾經的舊物,人難免會觸景生情,但有倆孫女圍著,王果果總還能穩得住自己,拉開拉璉看到第一樣東西,她頓時一喜:“這是我的馬鞭呀。”
甜甜和蜜蜜揚起頭,好奇的問:“奶奶你還會騎馬?”
王果果把馬鞭表面皴裂的皮搓開,給倆丫頭看:“你們知道這是什麽嗎?”
倆丫頭哪知道。
“這是金子,我們那邊姑娘更金貴,我的馬鞭表面是皮,裡面是裹金,我倆弟弟可只有木頭柄。”王果果說著,啪的甩一聲馬鞭,又說:“這東西給你倆留著,誰考的大學好,奶奶就給誰。”
蜜蜜迫不及待搶過來了,甩到空中,只聽啪的一聲,它居然真的會響。
又遞給姐姐,她想讓姐姐也啪一下,但是甜甜手勁兒小,打不出聲響來。
甜甜丟了馬鞭,撲媽媽懷裡了:“扎的手痛。”馬鞭嘛,皮是糙的,確實扎手。
陳玉鳳心說看不出來啊,婆婆居然是個大家閨秀。
再下面是個方方正正的丹麥曲奇餅乾盒,王果果呼吸一滯,因為這明顯不是自己家的東西。
顯然,這是徐師長母親送給她的。
她捧了起來,搖著有點重,一把掰開,和周雅芳倆頓時給嚇了一跳,周雅芳給嚇的聲音發顫:“親家母,這裡面怎全是黑乎乎的東西。”
裡面有一副手鐲,上面纏了一圈密密麻麻的黑線,然後是一個項圈,上面也纏著密密麻麻的黑線,居然是兩樣首飾,但因為用黑線纏著,顯得滲人,讓人頭皮發毛。
王果果把它遞給陳玉鳳,她接過來掂了掂,頓時說:“好沉。”
最下面有兩封信,王果果拆開上面一封,字跡格外娟秀,迎頭第一句:阿眯,見信就買票,來首都,我已經替你聯絡好了紅專學校的醫生專業,只要你能通過掃盲考試,就可以進紅專讀書,只要你肯學,我會手把手,把我從我師傅那兒學來的醫術全部教給你。
阿眯,我們之間的交往不應該用金錢和利益衡量,但你寄給我的草藥幫助我在醫學方面獲得了巨大的成果,這兩樣東西是我的舊物,我把它給你,是拿你當我的女兒,不要嫌棄它,也不要拆上面的黑線,因為馬上形勢就會變得很緊,這些東西作為四舊,是不能拿出來的,明白嗎?
這時陳玉鳳拆開了線,發現鐲子是非常好的玉,而項圈是金的,還嵌著寶石。
曾經有個女醫生,在首都接到了很多珍惜的藥材,感念蒙自大山裡老鄉的恩情,於是用黑線把自己最珍貴的首飾一樣樣纏了起來,趕在革命的風暴席卷之前,通過種種曲折,把它送到了蒙自。
那一圈圈線,都是徐母對於女孩的喜愛,也透露出她一個醫者的仁心和愛。
沒有再翻別的東西,也沒拆另一封信,王果果緩緩坐到了椅子上。
淚流滿面。
徐母確實不想給她玉,但想給她的是更具價值的東西,她給了一個沒有文化的小女孩一個讀書求學,見識世界的機會。
要不是那場席卷而來的革命,她還會認王果果當女兒,認真培養她,讓她成為一名出色的中醫。
那場革命掐斷了她們的聯絡,當然,也掐斷了王果果通往醫生的那條路。
這比那塊玉更加珍貴,珍貴一萬倍。
雖然這東西來的很遲,可它在此刻讓王果果無比感動。
青春莽撞的少女心中只有不成熟的愛戀,但睿智的長者目光看得更遠。
要是沒有那場革命,該多好?
她和徐母從未見過,徐母是通過徐勇義的信認識,並了解的她。
卻那麽信任,相信只要她文化科及格就可以當醫生。
那種信任,這輩子不會再有人給她了呀。
當然,徐母年事已高,早就去世了。
且不說王果果的心中此時有多遺憾,又因為自己誤解過對方而多羞愧。
陳玉鳳也覺得特別遺憾,要是徐母還活著,看到她曾經看好的女孩子並沒有被生活中的種種挫折打倒,一直在努力向上,該有多好。
可惜這所有的一切,都被那場革命給掐斷了。
忽而有人說:“阿眯?”
王果果抬頭一看,是馬琳,她立刻放下信站了起來:“馬琳你好。”
彼此相望,畢竟曾經是摯友,倆人眼含熱淚,對視一笑。
馬琳說:“我剛才看了半天,都不敢認你。”又問:“那是徐阿姨給你的信吧,徐勇義從來沒讓我看過,她跟你說了什麽?”
當年徐母寫給阿眯的信,她跑了之後徐勇義就收起來了,沒給任何人看過。
馬琳很好奇,因為當時正值革命的風暴來襲,徐母把自己珍藏的,一塊家傳的玉寄給了她,讓她妥善保管,那給阿眯寄的是什麽?
“她說想讓我上首都,當醫生。”王果果抿唇在笑,眼淚卻忍不住落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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