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奔的傷痊癒後,恰好趕上了秋遊之日。
他站在程慶面前一動不動,只會重複一句話,「我要跟隨侯爺,一路護送。」
程慶哭笑不得,「慕帝出巡,多得是人馬護送,不差你一個!」
王奔眉眼深沉,「那不一樣,侯爺不能沒有我。」
程慶說不過他,想走又總被少年攔住,只好回頭和楚侯稟報,等待示下。
「王奔?」
程慶點了點頭,「他一定要跟著去,屬下說服不了,不知侯爺意下如何。」
「人雖蠢笨,倒是有點用處。」
程慶愣了愣,侯爺這是什麼意思。
楚瀾低頭描著一幅畫,身子都未轉過來,淡淡的說道,「既然如此,那就讓他去罷。」
程慶領命退下後,把這話轉述給了王奔,他拍著少年的肩膀,「侯爺這是提點你,以後腦子放清醒些,別再做出衝撞的行為了。」
王奔老老實實的低頭認錯,誠心悔過,等程慶走後,才坐在椅子上給自己倒了杯熱茶,喝了幾口,便露出笑容來。
打是情,罵是愛,竟是敢和屬下說他蠢笨……侯爺啊侯爺,你真像一隻高傲的獵物,只等著被人抓起來,好好的教育一番。
王奔舔了舔唇角,他很高興,做這一名獵人。
姜沅一直等待著秋遊。
早朝上無法顯出他的無能,那在外邊,總能有不少辦法可以降低帝王的威名。
譬如,強搶民女!
慕國民風較為開放,沒有閨閣女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習俗,他特意選在一名獨行的女子附近,下了馬車。
姜沅尋思著,下手的時候對度要有一個把握,真傷到對方就不行了,還沒等他想好要怎麼做的時候,那名女子突然回過頭看了看。
姜沅連忙露出一副浪蕩子的模樣,色眯眯的盯著女子不放。
他醞釀了下語氣,同左右侍從道,「這位長得不錯,把她……」
話還未說完,那名女子就邁著蓮步,往這邊疾速走來,步伐穩健得頭上的首飾都不見絲毫搖擺。
姜沅略微訝異的看著對方來到他身邊,盈盈福身行了個禮,嬌聲道,「吾皇可是微服私訪?」
姜沅下意識的稍稍頷首。
那名女子又羞澀的往前一步,問道,「那能去民女家中坐坐嗎,就在附近不遠處。」
這是害怕了,想回家了?
姜沅擺出十分老道的模樣來,「家中還有你父母在,吾就不去了。」
在外面才是下手的好時機!
那名女子紅著臉,小聲說道,「民女家裡恰好無人,吾皇去了之後,想做什麼都很方便呢……」
姜沅:「……」
他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
緊接著,其他路過的女子,開始目露不滿之意。
「那個誰,有你這麼自薦的嗎,沒看見我們都矜持著呢?」
「太壞規矩了,吾皇多久才出來一次,可別把人嚇走了!」
「大白天的邀請吾皇去你家,安的什麼心呀……」
女子之間的爭執聲越來越大,過了一會,竟是還有男子的聲音參雜進來,不絕於耳。
姜沅深深吸了口氣,緩緩的回到了馬車上。
放下簾子,儘量無視掉跟在馬車後面一邊跑,一邊拋著手帕鮮花的人群。
他忍不住扶額沉思,難道是剛才的面部表情不對?
那樣花心大蘿蔔的神色,沒有很好的演繹出來麼。
翰林院的林掌院有幸跟著出遊,臨走前,丞相張成之特意叮囑他,看緊了楚侯,別老讓慕帝不能好好休息,養養身子。
只是現在這個情況,想想都很難完成任務了,看看慕帝方才做了些什麼?
下馬車就算了,和民女說說話,體察民情就算了……還笑得那樣勾人,要不是還有大批人馬跟著,楚侯恐怕這時候,都按耐不住的鑽進了慕帝的馬車裡了!
林掌院邊想著,邊回頭去觀察楚侯,突然發現對方的那匹駿馬上,是空著的。
……人呢?!
姜沅無奈放棄了調戲民女,荒誕無度這個目標,正尋思著要如何好好的利用這次秋游的機會,推進任務進度,一抬眼,便看見有人躍進了馬車。
姜沅稍稍皺眉,「楚侯這是……」
楚瀾微微笑道,「臣有些擔心,吾皇是否受驚。」
姜沅平靜的說道,「沒有大礙,你先下去罷。」
楚瀾卻是掏出了一幅畫來,「這是臣連夜描繪好的作品,一路上有些乏悶,想請吾皇品鑒一二,也好作為消遣。」
楚侯字畫雙絕,天下聞名,可說是一字千金,一畫難求。
姜沅也知道這人的才情冠絕天下,只是他對賞畫沒有多少興趣,剛要拒絕,又聽見楚瀾清聲道,「這是臣一筆一畫,十分用心繪製出來的作品,希望吾皇能垂青一看……」
姜沅突然想到,無情的詆毀對方用心獻上的貢品,並且諷刺這人溜鬚拍馬,不務正業,也可以很好的提高惡感值。
他謹慎的推算了一番,確保後果應該是可以讓楚侯一腔熱血被冷水澆熄,從此心灰意冷後,才鎮定的開口道,「那便打開看看。」
楚瀾清冷的眉眼頓時多了幾分愉悅之意,看樣子是真的很在意這幅畫了。
那樣就好,姜沅打算只看一眼,就開始批判技術不好,色澤不搭之類,越是嚴厲,越是對任務的達成有所幫助。
一卷線條優美,栩栩如生的畫被展開,呈現在姜沅的眼前。
片刻後。
「……這是……什麼。」
「臣精心繪製的畫卷,吾皇可滿意?」
「那沒穿衣服的兩人……」
「臣畫技卑微,不能完美的勾勒出吾皇的俊顏,還請恕罪!」
「而且這個姿勢……」
「吾皇可想試試?」
姜沅努力平緩了下呼吸,伸出手就要去奪那幅畫。
楚瀾動作敏捷的將畫軸卷起,背著手拿在身後。
姜沅冷靜道,「把畫給吾。」
楚瀾輕輕搖了搖頭,「吾皇無需著急,這畫還未完成,才僅僅是繪出一個姿勢罷了,臣打算畫成一系列,以後只悄悄的給吾皇看可好。」
姜沅:「……」
他對此不置可否,伸出手又想去拿,卻被楚侯側身躲過。
馬車裡面的空間不大,兩人一動作,便顯得越發的窄小起來。
外邊,林掌院看著那左右搖動,似乎有些激烈的馬車,心裡不禁暗罵,楚侯的忍耐力也太差勁了,現在這麼多人都看在眼裡了,讓他回去怎麼和張丞相交代?!
京郊溫泉別宮都沒到,就不能讓吾皇好好休息麼。
眾人稍稍遠離了馬車幾步,後邊跟著的年輕男女,更是忍不住捂著臉,羞澀的和同伴交頭接耳。
雖然楚侯的獨佔行為,讓很多人都感到不爽,但是之前傳言慕帝身體不適,也讓人一直擔心著。
現在看來,那些謠言畢竟只是謠言,慕帝的身體還是挺好的,這都震了許久還沒停息,可見是興致正高。
車內,好不容易奪來了那幅畫,姜沅微微喘了口氣,掀開簾子想要看看馬車行進到了哪裡,迎面而來的卻是眾人欣慰的目光。
姜沅:「……」
楚瀾探出身子,似乎有些衣衫不整,俊美的容顏上,甚至還暈著幾分緋色,他輕輕靠著姜沅,往外似乎非常隨意的掃了一眼,優雅的抬起手把簾子放了下來。
姜沅不明所以,他下意識的將畫往後躲了躲,免得被對方靠過來搶了回去。
馬車外,男男女女幾乎瘋狂。
「那一定是在示威!」
「方才要是讓我把吾皇請回家去,哪裡還會讓楚侯得逞?」
「太過分了,光天化日之下,就這樣給我們上眼藥。」
「天見可憐,欺負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