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抵達了溫泉別宮後,眾人先是下車休息了一會,便登山賞景。
這裡的空氣中帶著絲絲涼意,落葉繽紛,秋意正濃,姜沅站在高處,看著這大好河山,還未來得及說些什麼惹人嫌的話,回過身來就看見幾名大臣眼含淚光,一副感慨萬千的模樣。
姜沅試圖破壞這個氣氛,換取些惡感值,「吾看這河山……」也不怎麼樣。
他還未把話說完,一名大臣就接著說道,「這河山壯麗無比,實在是揚我慕國氣派!」
姜沅眯了眯眼,「都說打天下容易,守天下難,所以……」失守敗落也是常態。
另外一名大臣頓時聲音洪亮的開口,「所以吾皇威鎮江山,氣定乾坤!」
姜沅緩了口氣,繼續道,「只是物極必反,因此……」災難也許就要來臨。
翰林院的林大人跟著勸說道,「因此吾皇更應該好好休養生息,不能逼迫自身太緊,把身子骨弄垮,可就得不償失了。」
姜沅艱難的笑了笑,轉過身去,繼續欣賞周圍的景色。
安靜如雞,也是一種美德。
當天的晚宴十分豐富,侍女們端來一碟碟秋季瓜果,切開後鮮甜可口,而美酒與佳餚早已擺放在桌面上,讓眾人隨意取用。
姜沅坐在首位,暗自環顧四周,溫泉別宮和京城不同,這裡不需要太過於莊嚴大氣的構造,也不用遵循低調奢華的審美,相反,這一處別宮被建設得富麗堂皇,美輪美奐。
無論是價值昂貴的翡翠玉石,還是個頭碩大的珍珠彩寶,都僅僅是用來裝點門面,鑲嵌在各個地方。
這總體的架構,想必花費不菲,姜沅仔細計算了一下,發現這正是一件非常值得拿出來誇耀的事情。
真是太過於奢侈,太過於浪費,太過於享樂了!
大興土木、勞民傷財的去建立這樣一座沒多少用處,只能是供給自己無聊之時玩樂的別宮,豈不正是昏君所為?
姜沅坐直身子,歎息一聲,故意讓眾人聽見。
林掌院時刻留意著慕帝的一舉一動,發現龍顏不悅,便顧不上吃喝,連忙上前行禮道,「吾皇可是有何憂慮?」
正在喝酒的戶部尚書一聽見這句話,也開始緊張了起來。他臨走前被其他幾位尚書千叮嚀、萬囑咐,既然是去別宮秋遊,就不要讓慕帝想起那些瑣碎雜事,免得影響了遊玩的心情。
如果一旦想起,那就是他的錯!
不然在這歌舞昇平、逍遙舒適的大殿裡面,慕帝難道還能觸景生情,想到公務?
戶部尚書仿佛看見了一口巨大的黑鍋,即將扣在他的腦袋上,於是他竭力轉移話題,跟著詢問,「吾皇可是不滿意這裡的吃食,臣也覺得一般,吾皇不如先試試這雪竹釀,臣一聞就知道是好酒!」
林掌院瞥了同僚一眼,不禁在心裡暗想,身為堂堂戶部尚書,掌管國庫錢財,就應該塑造出一種樸實無華、兩袖清風的生活姿態,這麼挑食懂酒,合適嗎?
姜沅沒有在意,他輕輕擺了擺手,斜靠在首座上,開口道,「吾看這宮殿很是不錯。」
林掌院笑眯眯的點著頭,「吾皇住的舒服,就是這座別宮的福氣了,還能得到誇獎,更是福上添福!」
姜沅的目光中,卻是帶上了幾分不滿意,「雖然看著還好,但是日久失修,多少也是有些老舊了。」
明明是完好無損的宮殿,卻被說成了高危建築。
睜眼說瞎話,顛倒黑白,讓人心生惡感√
戶部尚書悄悄看了眼被擦拭得嶄新,每年也都有撥款護理的地板,抬起頭來一臉的贊同之色,「吾皇說的沒錯,新年新氣象,破舊的地方怎麼能住人呢,這裡是該好好修一修了。」
林掌院摸了摸下巴上的鬍子,「難怪,臣就覺得雖然乍看之下還行,細節擺設卻有些不盡如人意,原來是受到了舊物的影響,吾皇英明,這別宮是得修繕一番了。」
姜沅:「……」
他沒有放棄,敲著扶手,緩緩開口道,「吾的意思,不止是這一座別宮,那樣數量未免太少了,可以在附近另外建立一座更大的宮殿,換著住也舒服些。」
姜沅相信這些盡職盡責的大臣們,一定忍受不了國庫被如此隨意的糟蹋和浪費。
戶部尚書眼前一亮,「吾皇終於鬆口,答應再建一座了?」
林掌院神情欣慰,「真是可喜可賀,此前諸位大人還在想著要如何給您偷偷建一座更好的,現在倒是可以光明正大的來了。」
其餘大臣們也都表示這值得幹一杯美酒,以示慶祝。
姜沅弄不清楚現在的情況,只得拋出了最後的殺手鐧,他淡然的說道,「雖說別宮建多了,會使得民怨沸騰起來,但吾也是不去理會的。」
林掌院躬身道,「吾皇多慮了,百姓們高興還來不及,又怎麼會有埋怨。」
姜沅直接指出,「侵占土地,耗費資源,建設過程當中,更是徵用勞力……」
戶部尚書笑道,「吾皇此前下令,這些徵用方式,全都要付給市價工酬,還管三餐,福利之好,多的是人搶著要來。」
姜沅垂死掙扎,「建好後空著,也是一種浪費。」
戶部尚書補充道,「吾皇怕是忘了,早已開恩下旨,讓別宮在空閒之時接收平民百姓前來遊玩避寒,老人小孩還能免費泡溫泉……今天若不是吾皇要來,侍從們及時清場,這裡平日可都是人山人海,出了名的旅遊勝地。」
姜沅:「……」
楚侯將親自挑選出來的水果切好,插上了銀簽,遞到慕帝面前的桌子上,這才出聲道,「吾皇可是選好了喜歡的地方,如果還沒有想法,臣知道幾處非常適合建宮之地。」
林掌院不甘示弱,「風水學說,臣也略有研究,希望能為吾皇盡一份心力。」
姜沅絞盡腦汁,凝眉思索,終於想到了一條起死回生之路,他提點道,「這新建別宮,可是花費不小。」
更不要說是這樣瑰麗富貴的宮殿了,竟是還想就在附近,建造更大一些的!
國庫扛得住嗎?
是不是要加收賦稅,搜刮民脂民膏才能填補?
真是奢侈荒唐,不知疾苦,想必還來不及實施,就會被人掀翻統治√
戶部尚書聞言,面容和藹的回稟道,「現下國庫充盈,區區一座宮殿,吾皇不必擔心資金損耗問題,還請安心花費。」
楚侯叉了一塊水果,往上舉了舉,「不說國庫,便是吾皇的私庫,建它個上千座都不是問題,無需為這點小事煩心,先吃塊水果,潤潤喉嚨。」
姜沅:「……」
他竟是這樣有錢麼?!
任務進度推進失敗,姜沅無奈的找機會撿撿漏,他擺出一副不想搭理的模樣,微微側過頭,沒有伸手去接那塊水果,當眾給楚侯沒臉!
增加惡感值√
楚侯微微一笑,邁步走上前去,親自把那鮮嫩的果塊喂到了慕帝唇邊。
如果不是還有外人在,他更想咬著喂。
在場的諸位大臣紛紛埋頭該吃的吃,該喝的喝,免得慕帝不好意思。
他們心裡暗自感慨,之前的小彆扭,在馬車上應該是解決了,沒看見現在和好如初,情誼深厚,連水果都是不喂到嘴邊,就不肯吃的。
姜沅面無表情的推開楚侯,起身道,「吾乏累了……」
還是回去休息一下,理理頭緒較好。
楚侯放下手中的水果,輕聲道,「臣已安排,吾皇這邊走。」
姜沅稍稍頷首,跟著他離開了主殿,等到了就寢的地方,再把人無理的趕出去,看看能不能撈回一點惡感值。
過了一會。
面對白煙嫋嫋的溫泉池,姜沅問道,「寢宮在哪裡?」
楚瀾一邊為慕帝更衣,一邊低聲道,「入睡前泡泡溫泉,對身子有好處,吾皇難得出宮消遣,自當好好享受一番。」
姜沅沒來得及推脫,便把握時機,在楚侯也下了水之後,特意嘲諷他道,「那裡真是不太好看。」
從上一個世界裡邊學會了,太過於詳細的說對方小沒用,會被巧妙的反駁回來,但是可以說得籠統一點,充分顯示出挑剔的意思便足夠。
楚瀾似乎怔住了,站在原地沒有反應。
姜沅很滿意這個效果,他已經看見了身為一名昏君,可憐的被拖下皇位,一生潦倒的下場了。
試問哪個男人能忍受,被說成這樣?
片刻後,楚侯低聲道,「吾皇這是嫌棄臣嗎。」
姜沅理所當然的點了點頭。
正要在心裡給這次行動的成功,打一個√
楚侯勾了勾唇角,靠近慕帝耳畔,聲音清冷的說道,「那吾皇來揉一揉,捏一捏,就好看了。」
說完後,他特意抓起慕帝的手,放在了需要改造的地方。
姜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