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月滿,本宮難寢,聽說紫荊殿的紫鳶花開了,走,陪本宮賞花去。」
「是,娘娘。」
燈火如晝,從未央宮蜿蜒到了紫荊殿。
這夜,烏雲偶過,真真不是賞花的光景,倒是看戲的好時候。
人去,未央宮近乎樓空,掌燈的宮女打著盹兒,風捲起殿中的流蘇,一道身影忽閃而過,隨即在殿中四處翻找,燭火下,黑影纖細綽約。
誒,卿本佳人,奈何為賊啊!屋樑之上,一雙黑漆漆的眸子盯著殿中忙亂的身影搖搖頭:「找什麼呢?」
黑影一頓,警覺地梭巡。
只見橫樑之上,端坐著一人,勾著腿晃蕩,手指正捏著一顆珠子,同樣晃蕩:「這個嗎?」
梁上君子,不正是容淺念是也。
梁下之人同樣的黑衣、黑紗遮面,此乃同道之人。
「你是何人?」黑衣女子嗓音幹練,倒是難辨雌雄。
容淺念嘴角一彎:「同道中人。」上下拋著手裡的珠子,眼神一勾,彎起,「想要這顆珠子嗎?」
「我不想與你動手,識相的交出東西。」
這女子,倒是個各種好手。
可惜啊,可惜,女子遇上了盜竊行的鼻祖。
容淺念手上一收,將珠子銜在了嘴裡,沖著同行笑得『無齒』:「不好意思小爺我什麼都識得,偏生不識相。」
黑衣女子長了一雙邪魅的眼睛,微挑,那是危險的訊息。
容淺念眼也不抬,吐出珠子,在掌心端詳:「本來還嫌這個珠子太小來著,既然你這麼想要,那我就,」眸子月牙一般彎起,笑得邪肆極了,珠子一拋,進了口袋,「勉為其難收了好了。」聖靈珠這樣的好東西,進了容淺念的口袋,要倒出來,那便是癡人說夢了。
女子冷哼:「敬酒不吃吃罰酒。」
一句話完,女子縱身躍起,手卷流蘇,掌中匕首直直劈向端坐橫樑的人兒。
容淺念嘴角一揚,後仰,鞋尖倒勾,伸手,襲向女子胸前柔軟。
黑衣女子露在外間的額頭都黑了,輕點屋樑,飛身閃躲,卻不及容淺念手快。
「嗯。」容淺念發出一聲滿意的輕吟,「手感不錯,最少三十四,有潛質。」
女子臉更黑了,大概沒有逢見過如此放蕩賊人,伸手成爪,招招直逼容淺念命門。
容淺念一見,好傢夥,蛇蠍美人啊,縱身,撲向殿中流蘇,隔著紛飛流蘇,黑影若隱若現,掌心銀針一發,劃破了垂掛流蘇,伸手一撈,將女子桎梏在懷裡。
「卿本佳人,奈何學小爺我做賊呢。」一手持著銀針,一手挑著女子下巴,容淺念十足的採花盜之勢。
上一秒還憐香惜玉,下一秒辣手摧花,只聽見一聲響:「哢嚓!」
女子掙扎的右肩便被卸下來了。
容淺念搖搖頭,狡邪的眸子透著惋惜,搖頭:「不好意思,力道大了點,可惜了你這冰肌玉骨的香肩了。」
憐香惜玉是啥?不好意思,容妖孽不懂那玩意。
黑衣女子疼得額頭全是汗,不吭一聲,縱身,竄出了窗戶。
想走?容妖孽可不答應。
「別走啊,我還沒玩夠呢?」
縱身追至窗外,哪裡還有人影。容淺念端著下巴,意猶未盡,招招手:「元帥大人。」
蹭得一聲,一直白球從天而降,落在容淺念肩頭。此球,正是恰在夏王府當入幕之賓的元帥大人。
「是個美嬌娘呢,追上了給你當媳婦。」
色狗元帥一聽,聳起一身白毛,刷的一聲,小胖身子沒入了黑夜。
千裡追蹤,那是元帥大人的拿手好戲。
容淺念抬頭:「紫荊殿,你確定是這?」
元帥大人聳聳毛。
「好吧,信你的鼻子一回。」
隨即,銀針一出,十幾個守衛軍倒下,容淺念大大方方走了進去。
殿中,開遍紫荊花,淡淡葯香,容淺念吸吸鼻子,覺得有些熟悉,抬頭,那邊元帥大人正趴在桌子上啃得不亦樂乎。
「元帥大人,讓你找人,你給我找吃的。」一隻手提起元帥的小腿,容淺念對著肚子便戳下去,「膽肥了,皮癢癢了是吧?」戳完,隨手將元帥扔下了桌,「不過真餓了。」撩起袍子,端起盤子,便吃了起來。
元帥扒扒爪子,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又是抓耳撓腮恨鐵不成鋼,隨即,容淺念腦袋一晃,七暈八素了。
「丫的,陰溝裡翻船了。」咕噥一句,倒下了。
事實證明,話可以亂說,東西不能亂吃,元帥大人百毒不侵的肚子才是王道!
殿中沒有掌燈,元帥大人忽然豎起小尖耳朵,一雙滴溜溜的眸子四處轉著。
「小心點,不要掌燈,人已經暈過去了。」
細細碎碎一陣腳步聲,幾個黑影摸進了殿中。
元帥大人扒著小爪子,齜牙咧嘴。
「什麼人?」
元帥大人默默滾進了桌子底下,只露出一雙滴溜溜的眼珠子。
「幹什麼呢?」
「有聲音。」
「哪有什麼人,別一驚一乍的,動作快點,快送去椒蘭殿。」
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殿中靜了,桌上,哪裡還有人影,隻留角落裡的元帥大人,揮舞著小爪子哼哼唧唧,抓耳撓腮。
應了某人一句話:陰溝裡翻船。
正是月上梢頭,三更燈響,紫荊殿外,燈影搖曳。
「怎麼了?怎麼都在外面?」
龍袍加身,語出威嚴,這殿外來人正是風清惠帝蕭成邑。
燈照亮,頓時殿外殿裡跪了一地人。
皇后文氏款款走近,欠身,行禮:「臣妾給皇上請安。」
「大晚上的,皇后不歇著,怎麼來紫荊殿了。」惠帝已近五十,十分硬朗,倒是面目分明,可見年輕之時也是天人之資,唯獨一雙鷹眸,太厲。
皇后素來溫婉,鳳眸清徐,柔弱卻不失國母之威嚴:「臣妾前些日子聽紫衣妹妹說她殿裡的紫鳶花快開了,今夜月滿,臣妾還帶了普洱槿茶,來邀妹妹共賞,不想皇上今夜宿於紫荊殿,是臣妾叨擾了。」
「皇后倒是好興緻。」鷹眸攜了三分笑意,三分冷意。
傳聞,帝後伉儷情深,皇家之人,到底多是帶著面具。
若論起虛與委蛇,文皇后自然是個各種好手:「是臣妾敗了皇上的興緻了。」
惠帝似笑非笑,聖意難測。
「怎麼不見紫衣妹妹?」
皇后話音才落,殿外便有人來報:「啟稟皇上,這殿裡殿外,未曾見紫衣娘娘。」
這皇宮啊,多的是理不清的巧合。后宮女子,多戲子,唱的是天下事,女人事,天子事,而聽戲的人便是這宮殿的主宰。
顯然,今日,惠帝沒有聽戲的興趣,眸間略有倦怠:「皇后早些回去歇著吧。」隨即,又言,「擺駕尚書房。」
宮燈轉向,皇后趨步上前:「皇上可聽臣妾一言,興許臣妾知道紫衣妹妹在哪?」
惠帝未曾製止。
「前些日子臣妾犯頭疼,便讓奴才向歿王討要了幾株鈴蘭草,紫衣妹妹也在場,妹妹一向鍾愛這些花花草草的,總說也要去要些來養著呢,想是這夜月滿,便尋著空了。」
皇后一席話,句句情理之中。
這宮中汙水,皇后文氏早已如魚得水,這宮中個個是人精,后宮更是吃人的地方。
惠帝蹙眉,若有所思,眼底,深沉。
「皇后娘娘。」說話的是惠帝身邊的成公公,宮中的老人了,言語間拿捏得當,「這都已經三更了,這個點,歿王殿下怕是早歇下了,紫妃娘娘應該不在椒蘭殿,興許月滿,和皇后娘娘一樣,在哪賞花呢。」
惠帝不言,文皇后也未言,高公公接過話:「成公公所言有理,只是剛才有個掌燈的宮女說在椒蘭殿外還見著紫妃娘娘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