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是死的吗?能中场说换人就换人的吗?
还有,小两口真不把她当外人。
张恕刚拾起黑子,又想到宗溯仪凄惨的身世,深觉自己真罪恶,连忙将棋子掷回棋盒。
可怜小仪年幼就没了长辈教养,算了,她与小辈计较什么。
宗溯仪很感激张庭救他于水火,站在她身后为她捏捏肩、捏捏脖子,时不时还询问她力道如何,像只勤勤恳恳、不知疲倦的蜜蜂。
张庭随手落下一颗白子,舒服地微眯着眼,夸赞自己夫郎蕙质兰心云云。
直夸得宗溯仪心花怒放,在众人面前红了脸,还小声嗫喏:“我哪有那么好……”手上的动作却更加勤勉了。
张恕冷哼一声,两个没礼貌的小东西,在她这个孤家寡人面前摆弄,真是没有礼貌!
她眯起眼迅速落下一枚黑子,真以为换人了局势就能扭转?换了人她也一样教训、吊打!
张庭在她落子的瞬间紧随其后。
张恕一看棋盘,眉头微挑,有些讶异瞅着小徒。没跟这小混蛋下过棋,想不到她还有点东西,不过这回她的对手可是围棋圣手张恕张大家,想要逆风翻盘?雕虫小技还敢班门弄斧!
看她好好教这小混蛋做人,杀她个片甲不留!
师徒两人互不相让,步步紧逼,黑白两色暗潮涌动,在棋盘上奋力拼杀。
张恕忽而瞥到爱徒手边的檀木盒,眉心皱了皱,“今日面圣回来的?”
“是。”张庭敛眸答道,倏地回身握住宗溯仪的手,“辛苦郎君这么久,你也累了。我命人送了些布匹、玉佩来,你且去挑挑。过些日子交予庆衣阁做。”
宗溯仪闻言一喜,家里银钱有限,妻主难得这般大方。
他眼睛里仿佛闪烁明亮的星星,抚掌一笑,点了点张庭的鼻尖,“那妻主可定要帮我赢回这局。”
张庭莞尔,目光温润似水,只觉鼻尖有些痒,“知道了,快去吧。”
待将人支走,整个院内只剩师徒两人,张庭才回过头面对老师,“这木盒里是陛下赏的珊瑚手串,据胥总管所说很得圣心。”说话间又往棋盘落下一子。
张恕轻轻颔首,瞅了眼对面的徒弟,啧啧两声。这样出众的娘子,谁见了不道一句风华绝代、难出其右?成泰帝心生喜爱,人之常情。
张庭继续说:“陛下要弟子写青词。”目光望了过去,淡淡道,“弟子答应了。”
张恕无奈叹了叹,下了枚黑子,“圣命难违,怪不得你。”只是唯恐日后名声不佳。
她手里又拾起枚黑子捏着,转了转,思忖着棋局,“你近日风头太盛了。”紧随白子后,落下。这下形成山川合抱之势,将白子彻底困死。
张恕满意一笑,唉,现在的年轻人就是欠教训!她马上要赢了嘿嘿。
张庭却不慌不忙在另一处掷下棋子,“是。但弟子也未曾想过那般局面,好在弟子现如今仍在翰林。”
“你懂得审时度势,以退为进就好。”张恕瞅她落在那犄角旮旯处,皱着脸挠头,这是要干啥呢?小丫头见局势一边倒乱下了?
张恕犹疑地继续落子,目光怀疑地盯着她的面庞,怎么都感觉不对劲。
张庭却在下一刻告诉她一个重磅消息,“今日陛下召见了废太女。”
张恕悚然一惊,突然踉跄着站起来,还险些拂倒了旁边的棋盒,“你说什么?”废太女被陛下召见?这可谓一道晴天霹雳的消息。
在老师震惊之际,张庭听到身后传来一道细微踩过树枝树叶的声音,她略微侧了侧头,门边上隐约闪过一小截雾蓝色的衣角。
她在心底轻轻叹息,索性也不瞒他了。
张恕冷静下来,重新回到石凳上坐下,神情端肃,中肯道:“绝无复立可能。陛下此举不是杀,便是放。”
张庭垂眸点点头,“约莫是放,但也脱不开圈禁至死的局面。”
“小庭你觉得若是放归,陛下会定在何处?”
张庭凝眸扫视棋盘,捏着白子深思,“放归自然是想她活,普天之下除了颖川府还留有皇室宗族,会庇护且能庇护皇室血脉,别处不作他想。”
张恕抚着额头,终究叹息一声,“善。”废太女为人有些恣意,但能让老友答应女儿娶郡王,人品决计过得去,起码不会视百姓若猪狗,肥年宰,荒年吃。
张庭隐隐听到有脚步声动了,越来越远直至听不见,人走了。
她眼睑半垂,心中隐隐有些担忧。
“小庭在想什么?”
张庭一下子被拉回神,扬首笑了笑,“没。只是在思索刑部、户部的两位大人对于我,似乎格外热情。”
“嗯,为师不清楚那两位大人对你的具体的态度,就不加以评判,免得反倒干扰你的判断。”张恕拨弄棋盒里的黑子,如是说道。
“趁这局还未结束,为师与你聊聊朝廷派系。”
张庭语气温和,恭敬道:“请老师赐教。”落子却狠辣无情,将黑子围杀,不留一丝余地。
她这一手着实让张恕苦恼不已,挠了挠头,将一头银发抓得凌乱。小年轻水平没轻没重的,这是要欺师灭祖,专逮着师长教训!
叹了不知多少声之后,张恕才缓缓落子,此时早已没有开头那种赢棋势在必得的意气,她乞求老天保佑自己险胜就好,好歹让自己在徒弟面前有点面子。
“朝廷派系拢共分为清流和浊流。”
张恕神情中透着一丝怀念,“为师还在朝为官时,清流以宗相为首,礼部尚书、刑部尚书、户部尚书皆归此派系,哦那时吏部也由宗相统领,所以四部皆属清流派系,狠压浊流一头。只不过自从她……没了,清流领袖就变成礼部尚书了,刑部、户部似乎做了纯臣,只听陛下调遣。”
“至于浊流,兵部尚书和工部尚书,还有现如今的吏部尚书。兵部尚书是已故三皇女的亲姑姑,与废太女极为不对付。工部尚书仇沐已成为徐聘的走狗,叫咬谁便咬谁。至于吏部主事人就是徐聘,二把手是她的徒弟宋尹,三年前任京都府尹。”
“想必你也知道一些。清流不轻易站皇室派系,与浊流水火不容,互相看不上眼。而现如今浊流当中,大皇女身后站着是徐聘徐相;四皇女羸弱自身难保,无人押注;五皇女深得圣心,身后是内阁大学士次辅高相为她筹谋。”
师徒两人各执黑白一子,暗自较劲,分毫不让。
张庭撑着下巴,倏尔蹙眉道:“高相?”
“怎么?你认识她?”张恕眼瞅着这伤神的棋盘,心头沉重无比,深吸一口气。
“弟子乡试前曾经营过一间食楼,盈利不错,不过食楼头一年就拉了高相搭伙,分了三成利给她;考举之后没再管过这些庶务,听人说后面高府的胃口越来越大,直接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