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少女一副渾不在意的模樣, 劉平江輕嘆口氣:「你帶我去尋春老闆, 且先欠她些銀子,待秋闈過後我再奮力抄書, 一年內必補償給她。」
「劉公子。」劉拂打斷他的話, 「你苦抄了一年的書,才換來兩百兩銀子, 剩下的七八百兩, 要攢到何年何月去?」
劉平江被錢數驚了一跳,雙拳緊握,咬牙道:「蘭兒, 我知你怨恨兄長……」
果不其然,在那樣自私自利的家庭長大, 又能有什麽文人傲骨。
劉拂抱臂望著對方, 十分好脾氣的給對方留出時間,讓他想好藉口。
青年濃眉緊蹙,却沒猶豫許久。
在劉拂還未反應過來時, 手腕就已被再次拉著。
「走,咱們去見春老闆。」劉平江語氣極堅定,「今日我一定帶你離開這裡。」
被迫起身的劉拂一掌揮向他手腕。
文質書生吃痛放手,滿目悲色望著自己的妹妹:「你放心, 待哥哥中舉後就帶你離開金陵,再沒人會知曉這段過往。」
劉平江的堅定不移,全不在劉拂的預料中,她微退一步, 左手竪起擋在胸前。
這千八百兩銀子,以她目前的名聲來說幷不是個虛數。
而以劉平江一身洗到泛白的衣衫,就可看出一千兩雪花銀定是他生平從未見過的大數。
在如此情况下還能咬緊牙關贖妹妹,當時又爲何會眼睜睜看著劉李氏將劉小蘭賣掉?
若說之前劉拂還覺得對方是個蠢哥哥,現在這般作態,不由得她不疑心。
畢竟面前的人是劉小蘭的兄長,劉拂爲防露陷,有意將防備之意表現的十分明顯。
「我……」劉平江再去拉她的手頽然垂下。
劉拂仔細端詳,見對方神態不似假裝,心中愈發迷惑,出言試探道:「到底何事?你要是不說個清楚,我只怕再被你賣去什麽老爺家做小。」
她冷哼一聲,臉上滿是不屑:「哪怕我流落風塵,也再不會讓你們扒著喝血吃肉。」
「什麽老爺做小?可是李氏她!」劉平江臉色刷白,雙眸赤紅,滿是怒色。
這怒氣太過真實,便是劉拂也被如有實質的悲憤驚了一跳。
方才不過是順嘴一說,可此時將兩厢聯繫到一處,劉拂才發現當時劉李氏說要來贖她,打的名號也是要送去給一個喜她八字的富商。
時下極慕文人風流不假,但凡是有點身份的人,都不會納個已壞了身子的妓子回府。便是愛極了對方容貌,也只會在外面另備個院子將人養起。
照此看來,那富商或許早已知道,不久的將來,會有河神娶妻一事了。
早知如此,她當時就該從劉李氏口中問出那富商是誰。
不過眼下麽……倒是可以借由「哥哥」的口回去探聽一二。
將視綫移向怒氣漫天的劉平江,劉拂眸光微閃,在對方滿含歉意的目光掃過來時撇開視綫。
以劉平江現在的表現,完全是一副友悌至極的好哥哥模樣,若他真能做戲做到這般程度,那她被騙也屬活該。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既要借人家一臂之力,那戲就要做全才是。
劉拂微微背過身去,從懷中掏出帕子覆在臉上,揉紅了眼圈抽了抽鼻子。
「前不久金陵來了一道人,說得爲河神討親才能解除旱情,蘭兒你生來便是好時辰,若再不走,只怕難逃劫難……」短暫的沉默後,青年苦笑著壓低聲音開口:「事從緊急,我知道你一時三刻無法信我……」
「你是從哪裡得知的?」劉拂啞著嗓子,回頭質問,「我便要爲著你不知從哪裡得來的消息,再把自己交待出去麽?」
她第一次發現,自己扮嬌蠻任性的樣子,居然還挺像回事。
「蘭兒!」
見劉平江面滿焦急,張開雙臂前進一步,似是想抱著自己安撫,劉拂驚了一跳,連忙矮身退後。
「你離我遠些!」
回憶著同僚家的小妹妹與她兄長撒嬌時的模樣,劉拂咬牙跺脚扭著身子,將抗拒的神情表露到十足。
劉平江虛張著手臂,啞聲道:「我不過去,你莫怕……」他見妹妹仍是一副驚慌模樣,忙放緩了聲音,柔聲道,「我昨日休沐夜間返還書院,路上恰好碰到那妖道在村中迷惑人心……」
柔和非常的聲音壓抑著恨意,將所見所聞一一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