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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像享受餘味似的一直摸著聰美的大腿。聰美若無其事地甩掉了他的手,用搭在椅子上的浴巾裹住了身體。她坐在鏡子前面,從包裡掏出木梳,開始梳頭。糾結到一起的頭髮傳出了被拉斷的聲音。
男子扭動著肥胖的身體去取桌上的香煙,拿一支叼在嘴裡,用一次性打火機點著了。他是一個喜歡用便宜貨的吝嗇鬼,這一點,聰美剛開始和他交往時就知道了。
「上次的事,你考慮好了嗎?」他把兩個枕頭摞在一起靠在上面問。
「什麼啊?」她梳著頭髮。
「你忘了?就是同居那件事。」
「哦。」她當然不是忘記了,她只是想迴避這個話題,「如果我們那樣,你的孩子能保持沉默嗎?」
「沒關係,那小子也是大人了,而且最近很少回家。自從我老婆死後,他就這樣,不管我做什麼,他從不說三道四。」
「是嗎?」
「喂!聰美。」男子把香煙放到煙灰缸裡,在床上前匐著靠了過來,一把從後面抱住她,「就和我一起住吧!我每次和你在一起哪怕只有一分鐘,也想永遠不離開你。」
「你這麼說,我真的很高興,但是……」
「那就好辦了,你喜歡什麼我就給你買什麼,還有上次你借我的錢也一筆勾銷了,你上哪兒找這麼好的事去?」
「嗯,我考慮一下。」
「還考慮什麼呀!啊?難道你……男子緊緊地抓住聰美的雙肩,「你還有別的男人?」
「沒有!」聰美對著鏡子中那張臉笑了一下。
「說真的。如果你又有了別的男人想和我分手……」
「那就把錢還給你——我知道啦。我一直很感擻你的思情,我不會背叛你的。」
「求求你,就答應我吧,我這種男人,一生氣可什麼事都做得出來。」他做出了掐住她脖子的手勢。
內籐聰美在向杉密集的居民區的一棟兩層公寓裡租了間房。她住在二樓的最前端,房屋佈局是一室一廳。
在她上樓的時候,停車場的陰暗處忽然出現了一個人影。
「聰美!」
聽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她嚇了一跳。定睛一看,才發現站在黑暗處的是田上升一。
「嚇死我了,你幹嘛站在這兒啊?」
「在等我親愛的聰美啊!」
田上的口吻依舊那麼暖昧,讓聰美很反感。
「別總隨便來找我!有什麼事,上班再說吧。」
「但是……」田上的眼神裡充滿了委屈。
「今天你不是說下班之後和我在小賣部見面嗎?」
「啊,」聰美用手掩住嘴,「有這回事嗎?」
「早晨你說的。」
「對不起,我忘了。」
「沒關係……你一會兒能陪陪我嗎?喝杯茶什麼的?」
「一會兒?明天行嗎?我已經很累了。」
「就一會兒。」
田上的眼神像在傾訴著什麼,這讓聰美很鬱悶,但是她心裡的確也有讓他白白等候的內瘋感。她還記得自己欠這個人錢呢。
「真的只是一會兒嗎?」她問。
兩個人進了車站前面的咖啡店,田上點了咖啡,聰美點了百威啤酒和薯條。
「快說啊,我真的很累。」她語氣很生硬,一邊喝著啤酒一邊咬著薯條。
田上喝了口咖啡,直了直腰。
「希望你接受這個。」
他把一個小盒子放在桌面上。
「這是什麼?」
「你可以打開看看啊!」
聰美心想真麻煩啊。她拿過盤子,拆開包裝,看到裡面是一枚銀色的戒指。
「我自己做的,趁班長不注意的時候。」田上高興地說。
「哎呀,好精巧啊。」
戒指上裝飾著小花朵和葉子的圖案,聰美心想,如此俗氣的設計也只能討那些小姑娘的歡心。
「你瞭解我的心意吧?」田上說,「我希望你和我起回新瀉,這是我一生最大的願望。」
聰美白了他一眼,打開包,拿出一盒萬寶路,她早就聽過這段台詞了,沒有絲毫的驚奇。
「回到新瀉又能怎麼樣呢?」
「我老宅在那裡,我爸說,馬上就要讓我繼承家產了。」
他用了「老宅」這種老掉牙的說法,還真和他這個人相配!聰美覺得很有趣,他應該只有二十五歲。
『我應該已經拒絕你好幾次了吧?我目前還沒有和誰結婚的打算。」
「你別說這樣的話,認真考慮一下吧!」我絕對會給你帶來幸福的。為了聰美小姐你,我什麼都可以做。」田上彷彿祈禱似的雙手合十放在胸前。
為什麼自己身邊的男人都是這樣呢?聰美變得很鬱悶。這個田上也真是,只發生過一次肉體關係就認定自己是他的女人了。
但是這個男子還是很容易甩掉的,真正麻煩的是那個人啊。一定要想個辦法才行——聰美眼前浮現出另一個男人的臉。
「你還有什麼別的理由嗎?」田上問。
「什麼別的理由?」聰美側過臉來,吐了個煙圈。
「就是不能結婚的理由啊。」
「這個啊……」她剛要說沒有,馬上就把嘴閉上了,煙灰掉到了煙灰缸裡,「是這樣的,也不能說沒有。」
「是什麼事情呢?只要是我能做到的,你儘管吩咐。」田上把身體向前探去。
看到他如此認真的表情,聰美突然想戲弄他一下。
「那麼,為我殺個人吧!」
「啊?」
有個男人總是糾纏我。要想和他斷絕關係,就一定要還他錢,但是那筆錢我是無論如何都還不起的。如果不和這個人了斷,我就無法考慮結婚的事。」
「這……」不出聰美所料,男子的臉變得煞白。
聰美忍不住笑出聲來。
「開玩笑啦,我才不會想到殺人的事呢。」
田上僵硬的表情漸漸緩和下來。
「真的是開玩笑嗎?」
「是啊,我還不至於傻到那種程度。」聰美把煙掐滅在煙灰缸裡。
聰美返回公寓時,已經午夜1點多了。
和田上分別之後,她的心情變得亂糟糟的,於是一個人去喝酒。她在吧檯邊一坐。就不斷有男人上來搭訕,可是他們的衣著都透著一股窮酸氣。
她倒在床上,旁邊的衣架上掛滿各式各樣的名牌時裝,都怪它們啊,它們就是把她拉入今天這種窘境的罪魁裾首。
這時候電話鈴響了。
這麼晚了會是誰呢?她拿起話筒。
「喂,喂,是我。」聽得出是田上的聲音。
「啊 你還有什麼事?」
「嗯,那個……」田上支吾起來。
「什麼?我很睏了,你有什麼事就快點說吧。」
「啊,對不起,那個,剛才你說的那件事,真的是開玩笑嗎?」
「什麼?」
「我仔細考慮了一下,如果那個男人真的讓你很煩,那就殺了他吧!」
「……你有什麼辦法?」
「如果,真想殺他的話,我有個好辦法。」
「好辦法?」
「嗯,看起來絕對是因病死亡的,即使警察認定是他殺,他們也絕對找不到任何線索。」
「真的嗎?」
「所以,如果聰美你是認真的,我一定會幫你的。」
「晚安,別耍我了。」她掛斷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