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是在說什麼?什麼是忘魂曲?
虞滄瀾頭痛不已,沒由來的抵觸情緒在抗拒這件事情,他的怒意莫名就湧了上來:「滾出去!」
「果然連忘魂曲的存在都讓你們忘記了,」印蒼山臉上的冷意褪去,頗有些凝重道,「他做事真是滴水不漏。」
「我幫你破曲!「印蒼山沖上前,虞滄瀾忽然抬頭,額心一點漆黑魔印衝了出來,可在魔印之上盤繞著重重紫色鎖鏈,鎖住了衝突的魔印。
虞滄瀾頭痛欲裂,呼吸沉重地按住額角,印蒼山始料不及,只聽「砰」的一聲巨響,房門被劍氣蕩開,紫金霄手持一柄華麗長劍直刺而來!
印蒼山沉著應對,「天下第一刀」刀罡震盪,沖開劍氣。
「宵小!放開滄瀾!」紫金霄神情肅然,碧玉劍在手中嗡鳴。
外圍虞氏護衛全都湧在門口,四面八方皆有修者堵住印蒼山的去路。
印蒼山冷冷道:「天下皆醉我獨醒。」語畢,印蒼山橫起雙刃刀,勃然怒喝一聲,便見極強的刀罡在頃刻間破開劍氣盤繞,如同激盪而起的瀚海波濤,將四周圍沖得七零八落!哪怕是紫金霄也不由退後一步。
紫金霄將劍一橫,奏起劍律,細小音律橫殺出去,眨眼間印蒼山身上便多了百餘道傷痕。
印蒼山心知不該戀戰,一掃房間發現陣型弱點,怒吼一聲,破開重圍衝了出去。
紫金霄嘴角忽然沁出血來,他收劍回鞘,臉色極為陰沉。
忘魂曲極消耗真氣,他將他們困在虛幻世界更是在持續不斷的耗損真氣,在真氣不繼的情況下竟然讓他逃了出去。
而且,之前虞府修者與魔修對抗時耗損太多,如今剩下的大多帶傷,若是那人再來……
他絕不會讓人破壞他的計劃!
待忘魂曲根植魂魄,他所創造的虛幻世界便是真實世界,他所賦予虞滄瀾的記憶就是他的真實記憶!
紫金霄看向虞滄瀾時,又一掃沉鬱,端著溫柔笑容,柔聲問道:「滄瀾,你感覺如何?有沒有受傷?」
虞滄瀾額頭魔印與封印同時淡去,額角的疼痛也漸漸消失:「無礙。那人功法詭異,只是靠近我就讓我真氣大亂。」
見封印仍在,紫金霄長吁口氣,道:「我定會抓回那人給你個交代。」
虞滄瀾點了點頭,越過他一掃外圍護衛,見他們各個面色蒼白,不由問道:「眾人這是怎麼了?那個自稱印蒼山的人當真這麼厲害?」
「……」紫金霄甩袖掩上房門,「怕是最近疏忽修煉,姨娘會教訓他們的。」
虞滄瀾「嗯」了一聲,被紫金霄推回床邊坐下,紫金霄慣常撫琴的修長手指順著虞滄瀾的臉一路滑下來,黑沉沉的眸子緊緊盯著他不放,長嘆口氣,「你好好休息,我在門外守著你。」
他還是不忍心傷害虞滄瀾。
明明有更快的辦法可以讓虞滄瀾接受他虛構的一切,可是他還是不忍心動手。
他不想得到的只是一具行屍走肉,他要完整的虞滄瀾,要完整的愛著他的虞滄瀾。
——
這一晚虞滄瀾睡得格外沉,早上被吵鬧聲吵醒,他起來看,桌子上的香爐裡還有未燒乾淨的熏香,他聞了聞,只覺著頭腦沉沉便將蓋子蓋上。
春桃來伺候他更衣,虞滄瀾問道:「外頭怎麼這麼吵?」
春桃疑惑道:「外頭哪裡吵了?」
虞滄瀾蹙了蹙眉,以為自己幻聽了,他最近總是會莫名聽到一些奇奇怪怪的聲音。
明日便是他與紫金霄的大婚之日,今日整個虞府都陷入繁忙之中,到處都掛上了喜字,虞滄瀾看了扎眼,卻不能說什麼,移開視線。
他突然想起什麼,問道:「周樑呢?不是要給他孩子起名嗎?我正好得了靈感,叫他過來。」
春桃支支吾吾不說話,虞滄瀾覺察出不對,逼問道:「周樑去哪兒了?」
「周樑說他有事要先回去……」
「小春桃,」虞滄瀾正經看著春桃,語氣嚴肅,「你知不知道你一說謊就喜歡摳手指的毛病嗎?」
春桃忙把雙手背在身後,垂著頭不看虞滄瀾。
「唉……」虞滄瀾嘆息一聲,春桃心中愧疚,「少主,我不能說……」
虞滄瀾想了想,如今府中能有這種威懾力的除了他娘親就是紫金霄,他娘親看不上周樑巴不得眼不見為淨,不大會怎麼著周樑,只剩下紫金霄。
「算了,」虞滄瀾笑了笑,「也不是多重要的人,就隨他去吧。小春桃,你去幫我問問喜服改好了沒,要是改好了就早點送過來讓我再試試,等明天就來不及了。」
「哎……?不是都改好了嗎?」
「沒有,袖子還是略長了點。」
春桃不疑有它,只怕趕不及,急匆匆地出門去了。
虞滄瀾隨後出門,他直接往紫金霄院子走去,兩人院子相隔不遠,沒多久就到了。
往日排場極大的院子此刻空無一人,顯得格外蕭條,虞滄瀾往房間走去,聽見屋內傳來不住求饒聲。
那聲音十分耳熟,虛弱而悲哀。
虞滄瀾快步走過去,房門沒鎖,被他輕易推開,他一眼就看到了被吊在房樑上的周樑。
周樑害怕地全身顫抖,身上幾乎沒有一寸完好的地方,皮開肉綻地淌著鮮血,他腳底懸空,放著幾把白刃朝上的刀子,他全力蜷縮著腳趾,可仍是在晃蕩間被割出鮮血淋漓的口子。
周樑已經意識模糊了,胡言亂語地哀哀求饒。
在他對面,紫金霄手持一個帶倒刺的漆黑鞭子,華服沾了血跡,連清潤溫柔的臉上都濺上了血,一臉兇殘地看著周樑。
虞滄瀾進來時,紫金霄的表情凝固了,他愣了一瞬,隨即慌張地將染滿血的鞭子背在身後:「滄瀾……你……你怎麼過來了?也不遣個下人來通知一聲,要是我不在呢?豈不是讓你白跑一趟。」
虞滄瀾看了渾身是傷的周樑一眼,壓下怒火:「他做了什麼?你要對他用這種刑罰?」
紫金霄已經恢復平靜:「他有殺你意圖,昨夜那人是他帶進虞府的,我只是在盤問那人來歷。」
「你這是濫用私刑!更何況,他是我的人,還輪不到你來審問!」虞滄瀾幾乎壓抑不住怒火。
紫金霄也有些生氣,聲音沉著:「你這是在同我生氣?因為一個不相干的人?」
虞滄瀾不想理會他,踢開地面的刀刃,上前去解周樑的繩子。
他扶住周樑,周樑虛弱地靠在他身上,血肉模糊的雙眼睜開一線縫隙,在認清虞滄瀾時,他渾身一顫,激動地死死抓住虞滄瀾的胳膊:「少主……我……我沒有背叛你……我……我真的不知道……他……他是什麼人……我……我沒有背叛你……」
紫金霄臉色一變。
虞滄瀾閉了閉眼,壓下眼中的淚意,他扛起周樑,道:「我知道,我知道你不會背叛我,我帶你去療傷。」
他看也不看紫金霄,與他擦肩而過。
紫金霄低喝一聲:「站住。」
虞滄瀾腳步一停,略略回過頭看他。
紫金霄抬了頭,面上掛著溫柔的笑:「滄瀾,對不起,我太在乎你的安危了,不要因此生我的氣,好嗎?」
虞滄瀾抿了抿唇,掉轉頭離開,他沉聲道:「如果是他的話,就不會如此。」
如果是他的話……他是誰……他說的是誰……
腦海裡只有一個隱隱綽綽的模糊影子,只是一個影子就讓他近日裡不安定的心漸漸平靜下來。
如果是他的話。
他會來的。
——
次日,虞滄瀾還沒睡夠就被春桃叫醒,三個下人抬著一件極為華麗奢侈的喜服過來。
那件喜服裡裡外外一共十層,取十全十美圓滿之意。
虞滄瀾面無表情地站在那裡由三個侍女一同給他換上喜服。
春桃取了點胭脂過來,俏皮地說:「少主給唇上點點胭脂吧,一定會更好看的。」
虞滄瀾沒什麼精神地任由她們折騰:「周樑怎麼樣了?」
「小的的傷差不多都好了。」從耳間裡走出來個瘦弱青年,他平素就顯得猴子似的瘦小,遭此大劫以後更顯得病弱不堪。
虞滄瀾問道:「怎麼不多休息一會兒?」
周樑笑笑,捧起腰帶卑躬屈膝地上前給虞滄瀾繫上。
周樑:「這些年來多謝少主栽培,小的的前程和命都是少主給的。小的自小沒出息,也沒本事,根基和修為都不行,家中屢遭大難,若不是少主在黑暗中撈了小的一把,小的如今不知是走了歪路,還是餓死街頭了。」
虞滄瀾低頭看周樑,那人神情是少有的認真。
他從一旁春桃手中接過外衫,低聲道:「小的能娶了妙琴也多虧少主幫忙,可說實話,不知為何,小的總覺著這就像是一場夢,太不真切了。」
他繞到虞滄瀾身前,聲音壓得更低:「那日印蒼山跟小的說,這是紫氏少主編織出的一場幻境。若是破了幻境,小的的一切就會沒了,他說其實妙琴已經死了。小的也不過是個遊手好閒,混吃等死的雜碎。可是……」
他抬頭看虞滄瀾,臉上露出一個真心實意的笑容:「少主能從幻境中清醒過來,回到真實的世界。這對小的來說就足夠了。」
說話時,他將一個香囊掛在了虞滄瀾腰間,藏在了厚重外裳下面,退後一步,笑著看虞滄瀾。
「小的的少主,當真是俊俏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