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指尖冰涼涼的,印在我的眉間。
眉間,是連通心脈的地方。所以,她的手指就像一直按在了我的心上。讓我氣都透不過來。
她突然又問:"那……你有錢嗎?"
我一時不知道她在說什麼,愣住了,問:"國庫?"
她搖頭:"你看後面的字。"
我回頭看布幡上的字,嚇了一跳。這簡直比東京還要危在旦夕。
布幡上寫著:圓子一文。
那我們就是要兩文錢了。"你有錢嗎?"我反問她。
"你見過在天上飛的仙女身上帶錢的嗎?她們是撒花的,不是撒錢的。"她支起下巴看我,"那皇上有沒有錢?"
"你見過皇帝在宮裡掏錢的嗎?"我也支起下巴看她。
兩個人面面相覷。
"你身上有沒有玉珮什麼的來抵賬?"
我看看身上,無可奈何地說:"有當然是有的,但如果我身上的東西不見了,我身邊的內侍要殺頭的,這個老闆拿了大內的東西,也是死罪。"
"可惡……仙女沒錢也就算了,居然皇上也這麼窮……"她眼珠轉來轉去,提議道,"我們不如走為上策?"
"老闆正虎視眈眈呢。"我翻翻白眼,然後想到皇帝是不可以這樣,但是已經遲了,索性再翻一下。
"我現在突然想到一句話來形容我們兩個的遭遇。"她抬頭嘆道,"真是貧賤夫妻百事哀啊!"然後又忽然想到,夫妻好像不適合我們。
兩個人都狼狽地把頭轉開。
良久,她狠狠一咬牙,說:"算了,拼了!"拉著我的手站起來,大聲說:"老闆,錢放這裡給你了。"摸出兩個錢拍在桌子上,然後馬上疾步拖著我離開。我覺得她健步如飛,詫異地問:"怎麼了?"
"噓,快跑!"
我們又是狂奔,後面老闆在大叫:"姑娘!你這個什麼錢啊?中什麼人民共和什麼的?回來!外邦的錢不收!"
我聽到她壓低的笑聲,嘿嘿嘿,好像奸笑,越來越覺得她像一隻狐狸。
狡猾卻迷人的狐狸。
川流的人群,她緊抓著我的手。我也抓緊她的手。奔跑中,她的雪柳突然鉤在了一個人的衣襟上,她下意識地伸手去扯,雪柳掉在地上,她卻將那人外面的紗罩袍扯開一條口子,嘶的一聲輕響。
我抬頭一看那人,嚇了一跳。原來是趙從湛,翰林侍讀。他怎麼在這裡?
他顯然也看到我了,愣在那裡,偷眼看看她,在人群中當街跪下來。
"免了,快起來!"我低聲急道,但是周圍的人都已經在看我們了。我緊張得不知怎麼辦才好。
趙從湛俯下身去撿起那朵雪柳,遞到她面前,說:"姑娘,你掉了東西。"
旁邊的人以為他是替她撿花,不再理會,繼續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她倒微笑著把花接了過來,說:"謝謝。"
後面的老闆還在叫著追我們,趙從湛微微訝異地看我們上氣不接下氣的樣子,又回頭看那老闆。
我馬上伸手拉住她,朝宮城跑去,把趙從湛和那老闆留在人群中。
我當時怎麼也不會想到,趙從湛要在我們的命運中扮演什麼樣的角色。
這是他們的第一次見面,卻是我在旁邊一手促成。
就像命運來臨,避無可避。
逃到宮門口,我們才有恃無恐地停下來,互相看著大笑。
"我要走了,小弟弟。"她和我靠在城牆上,一邊喘氣一邊說。
又要走?我呆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