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初,別怕。”她被帶進了一個微涼的懷抱,眼前,所有幻想,碎了。
耳際纏纏繞繞著這樣四個字,忽然,世界便寧靜了,沒有雨,沒有血,沒有染紅的裙擺,沒有浴血的少年,她身邊,只有他。
左城。
是他來了,不,他一直都在,五年前的那天,還有今天。
緩緩地,她抬頭,看見了左城的眸子,與五年前,一點一點重合。
“左城。”忽然安靜,她聲音嘶啞。
“沒事了,夏初,我在呢。”他抱緊了她,吻著她眼角不知何時滑落的淚。
她抬眸,淚不止,她哽塞:“我想起來了。”
左城將她抱在懷裡,沒有看她的眼,聲音急促,回蕩在她耳邊不散:“別想了,乖,聽話,我現在就帶你回家。”
“五年前,撞死謙成的人,不是你。”
那抱著她的手,忽然頓住,輕顫。
“是我。”
她沒有哭,而是笑了,笑得大聲,笑得癲狂。
左城沉默了,什麽也不說,只是不停地吻著她,唇角,臉頰,眼角。
閉上眼,她呢喃了一句:“原來凶手是我。”
聲落,再沒有聲響,她閉著的眼,沒有再睜開了。
“夏初。”左城晃了晃她的肩,她還是未醒。
“夏初!”他大喊,徹底亂了理智,緊緊,緊緊抱著懷裡的她,卻似乎,抓不住那一絲溫度。
“為什麽你要想起來?”
“我寧願,你一輩子將我當做凶手。”
“我的夏初,我該怎麽救你?”
懷裡的她,緊蹙眉頭,臉慘白,大抵是痛了,也許與他一般痛。
他抱起她,左手的血,順著她白色的裙擺,染紅了大片大片衣角。
五年了,那些埋在記憶裡的陰霾,轟轟烈烈,卷土重來。
國貿大道外,越野車已經開遠,那車尾,借著月光,隱隱約約可以看見那車尾上印著一團明豔的火焰。
今夜裡,左家亮如白晝,裡裡外外全是人,一個一個嚴陣以待,噤若寒蟬,表情凝重,原因只有一個,左家少夫人出事了,雖然,一身血的是左家主子。
左右一早便等在左家,第一眼便看見自家主子一手的血,臉色疑似驚慌失措,抱著個昏睡的女人,頭也沒抬:“左右。”
左右心裡偷偷念了一句:禍水。還是乖乖走過去,聽診,查看,連獨家的號脈都用上了,最後得出一句:“少夫人沒什麽大礙。”
有大礙的是您啊,我的先生。
“我怎麽也叫不醒她,她一直在發抖。”他還抱著她,手上的血一直沒止住,聲音似乎緊繃,有些艱澀,微顫,又急促,額上全是汗。
翻開江夏初的眼皮又查看了一番:“是夢魘了。”說完,直直盯著左城的手,想著要是一直不包扎止血,怕是要廢了。
“治。”左城隻說了一個字,是命令,是絕然。
左城眼角一扯,耷拉下去,顫了顫:“先生,這是心病。”明顯頭頂一股冷氣,左右覺得一顆心被人攥緊了,“可以用鎮定劑,但是,只能暫時穩定,之後——”
左右越說聲音越小,心裡不停哀歎,我的主子,我是病理醫生,不是心理醫生啊。
“你是說你沒辦法?”眉間大片大片全是陰翳,聲音嘶啞,卻字字錚錚如鐵,灼人。
從未見過這樣的左城,嗜血的,殘酷的,帶著毀天滅地的戾氣,左右一顆被攥緊了的心,碎了,六神無了主,低頭死寂。
“用藥。”左城還抱著女人,坐在床上,被單染紅了,他不曾蹙眉,側臉陰沉。
左右狐疑不決。
進叔看著左右為難,思索了一番:“少爺,還是讓秦醫生來一趟吧。”
昏睡的少夫人一直夢囈著,進叔隱隱約約聽到了兩個字:謙成。
這事,進叔也能猜個**分來,五年前的事情,終於還是紙包不住火了,也罷,是該理理了。
半天,左城才點頭。
左右這才松了一口氣,手心全是冷汗,想著這次完了,關鍵時候掉了鏈子,八成又要去婦產科待上個一段時間。
秦熙媛來的時候,便看到這樣一幅陣仗,裡裡外外,樓上樓下全是人,清一色的男人,房間門口站了兩排人,一個一個看見她就像看見活菩薩一樣。
“秦醫生終於來了,快進去看看我們少夫人吧。”
說話的中年人是左城身邊的,見過一兩次,秦熙媛只是點點頭,正準備進去,手被人拽住,是個少年,一張娃娃臉長得精致:“你是心理醫生吧,救苦救難啊,我服了,改日討教。”
那少年說得誠懇,臉上有點白,秦熙媛摸不著頭腦,點點頭,不敢在耽誤,這陣仗,想來裡面的女人是病得不輕了。
進門的時候,房間裡沒開燈,她順手開了燈,映入眼簾全是紅色,觸目驚心的紅。
“她記起來了。”左城聲音冷而微顫,“五年前的車禍。”
他還抱著江夏初,大概是很用力,手上的傷口都結痂了,但還是有血往外滲出。
秦熙媛心頭一緊,驚了,似乎還有點慌,她想,今日若是她也不能治這個女人,大概沒有人能獨善其身了,包括她自己。
這是怎麽樣一個男人?他是有多愛懷裡那個女人。
“你先放下她。”眼前,她的病人不是一個,是兩個,她一步一步,都不敢大意。
秦熙媛的話並沒做見效,左城還是抱著江夏初,眸子裡全是沉甸甸的暮靄,照不進一絲光線,聲音也是冷冰冰的:“她一直念著五年前的人,五年前的事,她醒不過來,不管我怎麽喊她都沒有用,她好像都記起來。”
“會不會?”忽然,左城抬眸,青眼影沉沉,聲音僵冷,“癔症。”
癔症,兩個字,重重砸進了左城心尖,那裡,血肉模糊,無一處完好,連痛,都不能感知。
若這世上,還有左城所怕的,便只有兩樣了,一樣是江夏初,一樣便是癔症。
秦熙媛怔了,不知如何作答,從未有過這樣驚心動魄過,她想,這個男人,懷裡的,真是他的命,如今,命懸一線,而那一線,握在她自己手裡,她有點慌,卻不敢慌,走過去,看了看床上的人,什麽也沒看見,除了一灘血跡:“你先出去,我盡量讓她清醒,現在還不確定,她是隻記起了車禍,還是記起了所有有關癔症的事情,如今只能看她醒來再做定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