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林沉舟出事之後,眼見已兩個多月不曾見到懷真,小唐本以為自己生辰那日……倒也可以借機一見,誰知因唐夫人察覺了他的心意,故而有意避嫌,也並沒有特意相請懷真,於是竟仍是難見一面。
又因先前沙羅國之事平了,一時威懾四夷,舜之鄰邦眾國均十分安靜,不敢冒犯天威,更有些小國,派了使者過來示好。
因此禮部竟仍是應接不暇,而諸國之中,因西北的詹民國發生內亂,原本的王被趕下王位,囚禁起來。那王的舊臣們便暗中派了使者逃來中國,痛哭流涕,要求救援。
而那新王登基之後,並未立刻派使者來示臣服,小唐接了來使,問知詳細,便於金鑾殿上奏成帝,成帝即命他同兵部一塊兒協理處置。
這日,小唐在兵部同幾位大人商議此事,因詹民國離舜鏡不遠,雖人口不算太多,但民風彪悍,若不好生應對,邊境不安,自然非長久之計。
商議許久之後,便敲定由禮部派人出使詹民國,一探究竟,看看新王究竟是何意思;同時調動西北涼州兵力,隨時待發,若那新王臣服,倒可以從長計議,若然無禮,便立刻出兵,以滅心腹之患。
眾人商議過後,便擬摺子,兵部尚書同禮部尚書一塊兒入宮,往禦書房向成帝稟奏。
小唐跟其他眾臣便在兵部等候,眾人閑著無聊,便說笑起來,小唐也有一搭沒一搭地跟他們談笑。
不料正說著,卻聞報戶部來人,說話間,就見一位大人走了進來,生得儒雅斯文,很是出色,卻不是別人,正是郭建儀。
郭建儀手中拿著一份摺子,原來先前因河南民變之事,他曾親去查證,同時兵部也調了許多士兵前往鎮壓,此次過來,乃是交接公文的。
自有那負責此事的兵部參事過去迎著,於是兩人邊說邊走了。
郭建儀去後,眾人正覺無話題可說,如今,不免就正好把話題轉到了他的身上,就有人說道:「怪哉,郭大人年紀也不小了,為何竟還不曾娶妻?」
也有人道:「這個卻不知道,當初不還說太子……咳,許多大人們很中意他的麼?想必是郭大人眼光奇高,因此一直耽擱。」
有人笑道:「你們都說錯了,前幾年,郭大人不是看中了一家小姐的?還托了戶部侍郎前往說親,只不過人家竟沒看上他,於是作罷。」
一提此事,眾人便都想起來了,紛紛點頭,就道:「若說應侍郎的愛女,年紀雖小,可生得的確是國色天香,怪道郭侍郎心儀呢,然而……到底是沒有緣分,如今應小姐跟淩侍讀蒙皇上賜婚……這可也算是金童玉女,郎才女貌,天生一對兒了。」
大傢伙兒便笑了起來,有人歎說:「如此說來,郭大人也是怪可憐見兒的,這許多年來,怕仍是沒有放下,不然的話,又因何並未再娶妻呢?」
如是,有人附議,就道:「這郭大人也是極深情的了,偏又潔身自好,從不去那些青樓楚館,家中更無什麼姬妾……嘖,這把年紀,難為他是怎麼過來的。」
眾人一時笑了起來,忽然之間,有人道:「你們都不知道……郭大人其實並不是你們說的這樣無趣,實則也是個知情識趣的人呢。」
大家不解這話,紛紛請教。
那人便笑著,放低了聲,略帶神秘之色,道:「我記得那一日,是熙王妃做壽,我們一干人等前往,當時熙王爺領著眾人去花園,經過一間僻陋小房之時,卻聽見裡頭有女子之聲……」
眾人紛紛瞪圓了眼,豎起耳朵細聽。那人道:「當時大家都詫異,想要入內一看,不料郭大人忽然把門掩起,只說是他因困倦而在此歇息……我等見他衣冠不整,面帶春色,自也不便打擾……就隨熙王爺離開了。」
大家通通鼓噪起來,道:「這是怎麼說?」
那人道:「事後才知道,原來……是郭大人,跟熙王府上一個很俊俏的丫鬟……」說到這裡,便笑著,露出一臉的心照不宣。
眾人得知這般趣事,十分快活,便交頭接耳起來。
獨小唐在坐在桌子後面,起初聽他們說郭建儀閒話,還只是笑吟吟地,等聽到在熙王府那「逸聞趣事」,一時驚愕起來,然而細想,面上卻又浮出幾分疑色。
任憑眾人聒噪,小唐卻只垂眸凝神,一言不發。
正在此刻,外頭那兵部參事送了郭建儀去了,屋內的鼓噪聲才低了下來。
小唐歪頭看著郭建儀,想了一會兒,便起身出外。
郭建儀交接罷了公文,正欲出兵部而去,忽然聽身後有人道:「郭侍郎留步。」
郭建儀聽明白出聲的乃是何人,便緩緩住腳,轉頭看去,拱手作揖,口稱:「唐侍郎,何事?」
小唐也行了禮,便道:「我正有事在兵部等消息……不期竟在此相遇,郭大人向來可好?」
郭建儀知道他素來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便上下掃了一眼,心中警惕,只道:「甚好。唐大人一安好?」
小唐道:「拖賴。」說到這裡,便又笑道:「我出使沙羅若干年,京內人事大變,令妹竟然也貴為王妃了,我還未道喜呢。」
郭建儀心中越發起疑,便淡淡地說道:「多謝。」一邊應付,一邊于心中思量:「他究竟意欲何為?」
此刻相對,這兩人彼此之間,卻比先前更覺隔閡起來。
且說在當初和親之時,為把懷真好生妥帖地帶回京內,小唐頭一個想到的便是郭建儀,而郭建儀果然不負所望,也做的停停當當。
那一刻,兩個人一句話也不必多說,卻配合無間,天衣無縫地,竟把一件極大的禍事消弭於無形。
然而此時此刻……郭建儀因自覺被小唐坑過,所以只淡然相對,小唐因心中有事,就也以假面相待,兩個人彼此防備,虛情假意,氣氛不免詭異。
小唐便笑說:「郭大人可時常去熙王府?」
郭建儀更加不明,道:「偶爾罷了。唐大人……為何如此相問?」
小唐道:「哦……只因我時常前去,竟不曾碰見過郭大人,故而才問一問。」
郭建儀道:「那也看緣分罷了。」
小唐笑了兩聲,點點頭道:「說的是。」
郭建儀莫名其妙,謹慎起見,卻也不願跟他多話,就道:「唐大人若無別的事,我且先走一步,部裡仍有事待辦。失陪了?」
小唐一笑道:「也罷,請了。」
郭建儀深看他一眼,兩人彼此拱手,郭建儀便徑直去了。
小唐目送他離開之後,心中越想越覺著不對,索性便跟同僚說了聲,只叫一個副手在此盯著,他便出了兵部,翻身上馬,竟是往熙王府而去。
不料到了熙王府,門上一打聽,卻聽說熙王今兒進宮去了,尚未回來。
小唐無法,悶著一肚子的疑問,怏怏地打馬往回而行。
誰知走到半路,正好便見懷真的車經過,小唐同她兩個多月來不曾相見,早就相思難熬,只因此刻不是見面的時候,再說……小唐因隱約摸清了懷真心中所想,故而自從梨花樹林後一別,他每每自警,等閒不敢再跟她私下照面。
小唐自忖若是相見,倘若自己無法自控,又舉止粗莽起來,恐怕越發惹她反感,因此只按捺著罷了。
不料今日正巧遇上,因此竟索性攔住了馬車,叫小廝們隨著他行。
這些小廝們因素來敬重小唐,自然惟命是從,便驅車來至此處。
當下,吉祥扶著懷真下車,小唐道:「我同懷真便在前頭那酒館內略坐片刻,勞煩諸位在此等候。」
懷真拿眼看他,吉祥笑道:「唐大人且去,不妨事的。」懷真聽了,又拿眼看她,吉祥吐吐舌頭,便低下頭去。
小唐便一笑,對懷真道:「你隨我來。」
懷真只得邁步前行,不多時便到了酒館門口,懷真抬頭一打量,即刻便想起來,這家酒館是來過的。
昔日……郭建儀陪著她出來找尋小唐,那時候他就趴在這酒館靠內的那張木桌上,手還受了傷。
懷真轉頭看一眼小唐,目光往下,不由地又看向他手上,恍然若夢。
此刻,那夥計仍趴在櫃子上,似睡非睡,聽了動靜,便才懶懶抬頭,猛地看見懷真,頓時又直了眼。
懷真卻見這酒館之內,寥落冷清,再無他人,心中很是詫異,又見小唐前去坐了,她便也走過去幾步。
小唐早將自己的一塊帕子,給她鋪在長凳之上,懷真便道了「多謝」,就也坐了。
這會兒,那小夥計才反應過來,指著懷真道:「你、你是那日……」
這許多年來,他竟仍是記得……那夜細雨濛濛,仿佛天人似的一個女孩兒出現在此,然而太過驚豔,讓人以為是一夢而已,沒想到時隔多年,她竟又來了。
懷真看他一眼,見他滿面驚惶,不由地掩口低頭一笑,小夥計見她嫣然一笑,長睫閃爍,紅唇微挑,頓時滿面通紅。
小唐咳嗽了聲,便對懷真道:「不許笑了。」
懷真聞言,便斂了笑,歪頭看他,問道:「做什麼不許?」
小唐道:「你再沖他笑,他就暈過去了。」實則心中卻暗懷妒忌之意:懷真如此的笑,竟對著別的什麼人,委實可恨的緊。
懷真便輕輕地哼了聲,道:「唐叔叔有什麼話,且快些說罷了,天晚了,不好再耽擱。」
小唐見她微微垂首,便道:「是了,我是要相謝你送我的生辰賀禮,又費心了。」
懷真便莞爾,道:「何曾費心,只要不嫌棄便罷了。」
小唐低聲問道:「那個玉荷包,卻是御賜的?」
懷真點了點頭,道:「是。先前那個,……不太吉利,你扔了它罷了。」
小唐一笑不答,卻伸手入懷中,將一物掏出來,懷真抬眸一看,卻見正是她叫扔了的那個雙蓮並蒂的染血香包,懷真便皺眉道:「怎麼還隨身帶著?為何不趕緊扔了?」
小唐搖頭,把這香包打開,原來裡頭才是那鏤空的玉荷包,小唐道:「我不捨得,是你的手藝和心意。」又道:「非其他可比的。」
懷真垂眸輕聲道:「你既然不肯聽……我也是沒有法子。」
這會兒那小夥計便送了一壺酒上來,又站在桌邊,呆呆地不肯離開,懷真掃他一眼,不敢再多看。
小唐咳嗽了聲,那小夥計才愣愣問道:「姑娘,你叫什麼?」
懷真聽這話呆呆地,倒也不覺得被冒犯,就仍掩口一笑,卻不回答,也不抬頭。
小唐複咳嗽了聲,小夥計便道:「客官,您是不是染了風寒?為什麼只管咳嗽。」
懷真聽了,便忍不住笑出聲來,這一笑之下,更似春花爛漫,明媚嬌妍。
小唐歎了口氣,故意瞪她一眼,懷真便忙忍住笑,輕聲對小唐道:「誰讓你偏來這兒的?都沒有人……怎麼這幾年還經營著呢?」
小夥計便道:「我們這兒晚間才熱鬧,姑娘不信,只管等到晚間便知道了。」
懷真便不答話,幸而在此刻,裡頭有人喚這小夥計,他便戀戀不捨入內去了。
小唐道:「你再敢對別人笑一笑……」
懷真便看他,想要聽他說什麼,誰知小唐心中一轉,知道有些話此刻尚不能說,便忍住了。只說道:「你這會子送我的香,喚作什麼?」
懷真道:「是伴月香。」
小唐點點頭,道:「原來如此,受教了。」
懷真不知還要說些什麼,因看見那瓶酒,就道:「是什麼酒?你可要喝?」
小唐道:「你方才不是問為何這家店門可羅雀,竟還在經營麼?便是因為這種酒……喚作‘三杯倒’,比竹葉青尚烈三分,周圍做工的人多是愛喝的。」說著,果然倒了一杯出來。
懷真聽了,又笑又驚,便道:「上回你來這兒,莫非便是想喝醉了的?」說到這裡,忽地停了口,便也不笑了。
小唐看著她,心頭百般念想,忽地說道:「懷真……你……」
懷真抬眸看他,小唐對上這雙明眸,那即將啟口要問的話驀地便壓了回去。
懷真見他不說,便問:「什麼?」
小唐笑了笑,舉起酒杯來,飲了半杯,擰眉咽了,眼睛仍看著她,忽地問道:「你要不要嘗一口?」
懷真蹙眉看他,本以為他要說極正經的事,不料竟是這句,一時怔然。
小唐道:「我說笑的,只怕你聞一聞就也醉倒了。」
懷真便道:「唐叔叔叫我來,真的沒有別的事?」
小唐搖頭道:「只是多久不見了,所以同你自自在在地說兩句話罷了。」
懷真又看了他半晌,因也拿了個杯子,略倒了小半杯酒,小唐想攔著她,卻又停手,懷真端起杯子,看了看小唐,才又垂眸,小心地抿了。
不料才方入口,只覺得似一團火一般便燒起來,要吐又覺失禮,想咽下去又害怕的很,正在此刻,小唐伸出杯子道:「快些吐出來。」
懷真緊皺眉頭,果然小心地吐在杯中,一時又掩著口咳嗽起來,臉已經通紅,也說不出話來。
小唐便道:「你這丫頭,倒也大膽。」
懷真眼中便沁出些許淚花,仍是用帕子捂著嘴,斷斷續續說道:「我、不過是想試試看……你喝的究竟是……何滋味罷了。」
小唐聽了這一句話,不由地黯然銷魂,便道:「如今你知道了?」
懷真暗中吐舌,道:「這樣烈……難為你如何喝的下去,喝多了……難免傷身。」
小唐微微一笑,卻握住自己那杯酒,仍是細看著她,望著她雙頰帶紅,眼波流轉,似顰似嗔,偏生如此可喜,怪道人家說「秀色可餐」,小唐一行看著,一行舉起酒杯,便把杯中殘酒盡數飲下。
懷真正自顧自地強忍那股不適之意,待抬頭,卻見他早已經喝了下去,便急忙說道:「方才我不是吐在那裡的?你怎麼竟喝了?」
小唐聽了,便「啊」了聲,道:「我一時貪杯,竟忘了。」
懷真聞言,呆了半晌,很覺失禮,卻又無可奈何,只好說道:「罷了罷了……只是……唐叔叔可沒別的事兒了?我是要走了,再晚了回去卻不好交代。」
小唐點了點頭,便掏出幾文錢放在桌上,起身道:「是時候該回去了,走罷。」
此刻懷真也起身,酒氣熏著她身上的香氣,小唐微微閉眸,已是半醉。
如此出了門,懷真便重上了車,小唐騎馬伴隨,出了巷子,不多時便到了大路上,懷真因掀開簾子看,見小唐仍在,她便說道:「唐叔叔自回府去罷,不必送我。」
小唐只盼著多陪她走一程,也是好的,便道:「不妨事,到前方路口我便自去了。」
因又行了片刻,忽地見前方路上行出一隊人馬來,當前一人,騎在馬上,身形如箭,正也轉頭看過來。
此刻應公府的馬車經過,小唐便放慢了馬兒,那人目光寒冽,面色淡然,正是景深。
景深也看見小唐,便略行幾步過來,端量著說道:「那不是懷真的車?你……如何同她一道?」
小唐道:「她才出宮回府,路上遇見,說了幾句話。」
景深細看,卻見他面上略紅,卻並不說別的,只道:「原來如此,過幾日是我母親壽辰,到時候,也會請懷真前往,你也務必要賞光呢。」
小唐聞言,眉頭微蹙,同景深對視片刻,道:「使得。」
景深便微微一笑,道:「我尚有事,先去了,你既然飲了酒,就不必在外流連,快些回府去罷。」說著,便作揖而別。
景深率人去後,小唐駐馬遠處,凝望片刻,終於打馬回府,到了府門處翻身下馬,不敢先去見唐夫人,只先回房,不料丫鬟迎了,道:「爺終於回來了,熙王爺來了許久。」
小唐聽了,不以為意,就進了房去,果然見趙永慕正坐在桌前,看著一盞燈發呆。小唐見狀,笑道:「我不在,你何必苦等?又不是有天大的事兒。」
熙王回頭笑道:「我正以為是有天大的事兒,才過來尋你,你卻又去哪裡了?」忽然嗅到他口中有酒香,便道:「如何又去飲酒?」
小唐道:「只是一杯而已。不妨事。」說著,便倒了杯茶,吃了兩口。
兩人都也坐了,熙王道:「你白日去尋我做什麼?」
小唐端著茶盞,出神半晌,終於才問道:「我……如何聽說,你王妃做壽那日,郭建儀在你府上……」
熙王聽了這話,便笑說:「多早晚的事兒了,怎麼又說起來?的確是有這麼一件兒,當時他或許是喝醉了……倒也無傷大雅。」
小唐問道:「果然是真的?」
原來小唐自在兵部聽那些人閒話之後,心中很是疑慮,以郭建儀的為人,絕不可能在王府之內就跟個丫鬟亂弄起來,但倘若不是丫鬟,又會是何人?
他疑心是有什麼事情自己不知道的……因此臨時起意攔下懷真,本想問一問,然而又轉念:倘若此事跟懷真不相干,他又何必問?但若真的事關懷真,卻叫她如何面對?因此竟是半點兒也不敢開口。
熙王便道:「故而我說,叫你不要貪杯,若吃醉了,誰知道會做出什麼事兒來呢?」
小唐沉吟,心想這倒也不是不可能的……難道真的是自己多心而已?於是便笑說:「你說的很是,以後我且戒了便罷。」說著,忽地想到方才最後吃的那一杯酒,便不由坐了,抬手在唇上輕輕地抹過。
熙王細看他的神情,便道:「又想什麼?」
小唐搖了搖頭,熙王道:「你不說我也知道。」
小唐問:「你知道什麼?」
熙王道:「你這個年紀,自然是在想女人的。」說到這裡,便笑起來。
小唐啐道:「真真兒是沒有正經。」
熙王便笑說:「不是我沒正經,先前我來了,因先見了太太,太太跟我說起你的事兒來,叫我留心著,給你在外頭物色個好的呢。」
小唐倒也無奈,搖頭說道:「罷了罷了,休要來煩我。」
熙王說道:「天下之大,自有比那丫頭更絕色的女子……又怕什麼?改日我尋了來,且看你動不動心。」
小唐聽了,便喝道:「住口,又胡說了。」忙起身到門口看一眼,見丫鬟都不在,才放心。
熙王見他一臉緊張,又嗤嗤笑了兩聲。小唐哼道:「你不必只管笑,當初你答應我的,可做了什麼不曾?如今我苦惱的如此,你且還笑。」
熙王道:「誰說我沒有做?我的苦心……難道要處處都跟你說?」
小唐聽他話中有話,便問:「你……這是何意?」
熙王卻道:「現在跟你說也不中用……改日有眉目了再說罷了。」說到這裡,便走到他跟前兒,在肩頭輕輕拍了兩下,道:「我說正經的,你若真的忍不住,且別再啞忍,小心傷身。」眼睛望著他,意味深長,又帶薄笑。
小唐笑道:「好個正經的熙王殿下,只不知那沒正經的,又是何等的話呢?」
熙王抱著胳膊,又笑得肩頭微動,道:「那卻不好跟你這雛兒說了,免得你聽了那些話兒……更加按捺不住,走火入魔,又有誰來救呢?」
小唐聽了這話,臉不由紅了,便把他的胳膊一抓一扭,就勢往背後壓住,道:「還來調笑我呢?」
熙王俯了身子,扶著胳膊叫痛求饒,小唐同他小時候倒是常常如此玩鬧,大了後再不曾這般,便放了他,故意冷道:「你既然有了稱心如意的王妃,可快回你的王府去罷,休要在這裡胡攪。」
熙王揉著肩膀,笑道:「我跟景深如今都有了人,獨獨你還淒淒惶惶地,我也不忍心,索性多陪你會兒。」
小唐不理:「你別在這兒,我還耳根清淨些。」
熙王瞧著他,只管笑,小唐忽地說道:「對了,**又有身孕了,如何你府內還沒有消息?」
熙王便略斂了幾分笑意,道:「這個也是急不得的。不過,我倒是服了景深,裡裡外外,都不落空呢。」
小唐忍不住也笑了聲,卻又覺著這不是可調笑的話,就不言語。
熙王卻逐漸正色起來,道:「然而你也知道,如今太子殿下倒了,肅王摩拳擦掌呢,這會子……也沒有人擋在我跟前兒了,他當然更加仇我幾分,倘若在這個節骨眼兒上,我再有個兒子……我只怕……」
小唐聽了,就也歎了聲,道:「你活的也太小心了些,先前娶親,就要斟酌著人家選,如今成親生子,還要看人臉色……」說到這裡,略想一想,便微微眯起雙眸,道:「叫我說,你很不必顧忌這些,橫豎如今肅王都是把你當眼中釘,你有沒有一子半女,也不差這半點。別為了這些,耽誤了後嗣,何況皇上是這個年紀了,你若早點有個子女,皇上自也喜歡……另外,我只當著你,說這句話:如今太子已倒,也不至於再行什麼‘立長立幼’,橫豎有賢能者居之,皇上未必不懂這個道理。」
兩人目光相對,熙王道:「你……是說……」
小唐道:「你心裡……難道從未想過?」
熙王不言,室內鴉默雀靜,悄無聲息,只有燭光浮影,照的兩個人的臉上,微明微寐。
寂靜之中,小唐道:「若是有心,從此刻起,就不必再一味地韜光養晦了,熙王殿下。」
次日,宮中竟發生一件駭人聽聞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