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這一點,李兮十分滿意,她不習慣下跪磕頭,哪怕對著皇帝,她也不習慣,這個世上讓她不習慣的事情很多,但不習慣到屈辱的不多,下跪磕頭是其中之一。
陸儀幾乎不看李兮,他對這個弟媳婦心情複雜,連是應該好感還是惡感,都遊疑不定,時刻變化,但他現在至少有個基本的認知,這個弟媳婦不能惹,惹了她,二弟會發火。
喬夫人滿眼酸味兒的盯著那隻鐲子,“王妃戴上這隻鐲子,真是般配極了。”
楊老太妃臉上的笑容一絲沒亂,卻垂下了眼皮,陸離眼底閃過絲冷意,李兮忍不住抬頭看了眼喬夫人,“多謝大嫂誇獎,我也覺得很般配。”
喬夫人眼角抽了抽,陸離目光飄開,嘴角往上似挑非挑,小兮這性子就是真誠!楊老太妃忍不住多看了李兮好幾眼,這個媳婦兒,至少不軟弱。
只有陸大,盯著李兮手腕上的鐲子很認真的多了兩眼,很出結論:確實挺配的。
喬夫人臉上的笑容好象更濃了,從丫頭手上接過隻赤金禁步,“嫂子這裡沒什麽好東西,這隻赤金禁步,王妃留著賞人吧。”
李兮接過,對喬夫人一句留著賞人說的簡直不知道接什麽才好,這是她嫁進陸家認親接的禮,難道不是拿箱子裝好留一輩子?能賞人?
李兮不知道怎麽答,就照薑嬤嬤交待的萬能法,低眉垂眼羞澀笑,接過禁步,遞給白英,又接過白芷遞上的一對福字簪,雙手奉上。
照理說,新婦認親,還的禮應該是新婦親手做的荷包鞋襪之類,以展示新婦的心靈手巧,針線精湛。可李兮對針線是真正徹底的一竅不通,薑嬤嬤和珍珠等人商量來商量去,覺得對她家姑娘來說,不會針線不擅廚藝是理所當然的事,既然不會,這見面的回禮,再送荷包鞋襪就有些矯情了,不如別選禮物,大大方方承認不會女紅這事。
喬夫人接過福字簪,下意識的掃了眼楊老太妃,“這簪子真好看,我還以為王妃要賞我隻荷包呢。”
“我不會做針線。”李兮心裡彎彎繞繞少,可她又不傻,直接乾脆的答了喬夫人的話。
“針線有什麽難的?會拿針就會做針線。”喬夫人脫口接了句,話出了口才覺得不妥,急忙看向楊老太妃。
李兮微微側頭,“對我來說挺難的,我只會用針縫人肉人皮。”
“老二媳婦要是有功夫學針線,那就做不了神醫了。”楊老太妃滿臉笑容,似玩笑似嗔怪,一句話說的滿屋緊張的屏著氣的陸氏族人急忙哈哈笑起來,滿屋的笑聲頓時把剛剛要彌散出來的緊張衝的一乾二淨。
陸大夫妻下首是陸離的堂伯一家,李兮微微頜首,腳下幾乎沒怎麽停留,就被陸離輕輕帶了帶,往下一家過去,陸氏族人雖多,認下來卻沒花多少功夫,李兮也用不著刻意認住哪個是哪個,薑嬤嬤那兒有單子名冊,甚至還有畫像呢,回去慢慢認吧。
認了親就是祭祖,陸離親自提筆蘸墨,在陸氏族譜上添上了李兮的姓名。
忙好出來,午時已經過了,出來祠堂,陸離伸手握住李兮的手,“累不累?餓了嗎?先讓人拿幾塊點心墊一墊?”
“還好,累倒不算累,是有點餓了,不過不想吃點心,回去吃飯吧。”話剛說完,李兮一下子想起薑嬤嬤的交待,“咱們……是我,得先去侍候母親吃飯,然後……”
“不用,阿娘沒這些規矩。”陸離說完,又有幾分不確定,大嫂是不是侍候阿娘吃飯,這事他真沒留心過,不過就算大嫂天天去,小兮也不必過去侍候這個,孝敬不在這上頭,小兮手裡的事情不如他多也少不哪兒去,定親前他就跟阿娘說過,小兮跟天下女子不同。
“就是有,你也不會過去,你事情那麽多,哪有時間?再說,孝不孝不在這上頭,天天跟在阿娘身邊,侍候的再好,那也只是小孝,有大嫂就夠了,你隻管做你的事,你救濟萬民,為陸家揚名立德,這才是大孝呢。”
李兮瞪著陸離,他也太會說了,這麽一說,自己簡直是天下第一大孝子麽!
“剛才大嫂說的那些話,你回的好!”陸離帶著七分小心,試探道,李兮一個愣神,“我回的好?哪一句?用針縫人皮人肉?”
“對!就是這句!”陸離答的飛快,“還有那句,你也覺得很般配。”
“我是真覺得般配,我挺喜歡這三彩翡翠,這鐲子有什麽說法嗎?我看大嫂那意思,挺喜歡這隻鑼子,她那麽喜歡……要沒什麽說法,一隻鐲子而已……”李兮晃著戴著玉鐲的手,要沒什麽說法,她寧可把這隻鐲子送給喬夫人,換個清靜,一個物件而已,她雖然沒見過好東西……就是因為沒見過好東西,她才不怎麽在乎這些珠玉珍寶,一堆晃眼的廢物罷了。
“說法……算是有點吧。”陸離握著李兮的手,抬起來欣賞了幾眼,“這隻鐲子歸陸家的時間不算長,我太祖父是個生意人,很會做生意,是一方豪富,可一直到四十歲上,還沒有一兒半女,太祖父說,兒女之事都在命數裡,沒有就是沒有,說什麽也不肯納妾,可太祖母非常著急,有一回去給送子觀音燒香,回來的路上救了個病餓將死的年青女子,女子手上戴著這隻鐲子,女子病好後,說救命之恩不能不報,要替太祖父生個兒子,大約是兩人設計了太祖父,女子真懷上了,十個月後,生下了祖父,在祖父滿月那天,女子悄悄走了,隻把這隻鐲子留在了祖父懷裡,後來,太祖母把這隻鐲子給了祖母,祖母又把它傳給了阿娘,就這樣,沒什麽大講究,一個念想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