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倒計時又開始了滾動,晚月翻身坐起來,周圍的線香和煙熏味嗆得她咳嗽。身邊有人說:“老爺,起來了。”
跪在地上撚念珠的老人頭都不抬,說:“別管。”
聽見那聲音,晚月驀地明白發生了什麽。就這老東西的聲音,把她打到水裡去泡七七四十九天耳朵裡全進水她都認得!這不是她飛升前害死她家牛的那個老縣令嗎?
看來她還在鎖佩環的幻境裡。那繩子在腕上繞得極緊,將她兩手反捆在身後。晚月一使勁兒掙脫繞了手上三圈的繩子,跪在她面前的人都叫起來:“它起來了!”
鬼知道現在是個什麽情況,總不能在這裡把他們全都弄死,萬一搞壞了劇情怎麽辦。牲醴台下眾人見她端坐著,心下雖然驚訝,但還是跟著老縣令一起念起了咒。
這場祭祀晚月有印象,是吝嗇的老縣令家裡要祭先祖,強行搶了不少農戶的耕牛來當祭品。晚月家裡唯一的牛就被搶走了,她記得自己是跑到縣令府裡討說法的。
那天她沒被綁,也沒被推到牲醴台上。那現在是怎麽個事?晚月伸個懶腰,正要下台問個清楚,門外就有個家丁見鬼了似的跑進來,匯報道:“不好了,那個女人來了!”
晚月早就到了,還能有誰來?老縣令慌忙站起身子,揮手排兵布陣:“先把搶來的牛圍起來,千萬別讓她帶走!”
家丁們紛紛尋槍拿棒,圍成人牆擋在晚月面前。晚月還沒搞清楚狀況,那老縣令又高聲說:“我管清平縣這麽多年,是縣裡所有人的衣食父母。要頭牛怎麽了?誰敢不給?”
晚月一腳踹中他後背:“看不見我在這嗎?”
老縣令被她踹得一趔趄,扭頭道:“畜生!不許鬧事!”
罵誰啊?晚月心頭火起,擼起袖子就要大展拳腳,門外忽然傳來打鬥聲,一個拿著半截棍子的家丁滾進來,晚月看見自己的鋤頭釘在那人肩膀上,被人抬手收走了。
看見拿鋤頭那人的臉,晚月下意識捂緊了臉上的面具。拿著鋤頭走進來的不是她自己嗎?怎麽有兩個晚月?
拿鋤頭的晚月腳步虛浮,仿佛身體狀態不佳。她將鋤頭擋在身前,揚聲說:“把我的牛——把我的姐姐還給我!”
老縣令厲聲說:“我看你是失心瘋了,把一頭犁田的牛當成姐姐!”他立刻吩咐左右,“把她打出去,別浪費時間。”
原來自己在他眼裡是頭牛!晚月如遭雷擊,驚恐之余也沒忘記尋找逃生辦法,這老頭接下來肯定要殺牛祭祀,被他當成是牛那還了得,百分之百會被亂刀砍死的。
晚月跳下牲醴台,撞翻擋在面前的家丁。台下那個舞鋤頭的晚月見她脫身,趕忙伸手拉住她,兩個人一同跑了。
兩人拉著手一路飛奔,將老縣令的疾呼和追上來的家丁遠遠甩在身後。跑到人潮熙攘的大街上,晚月才松開不住喘息的那人,扯住一個經過她身邊的路人詢問情況。
路人被她嚇得不輕,被她扯著又甩不開手,臉上浮現出詭異的神色,轉頭對她身邊那個氣喘籲籲的晚月說:“這位姑娘,你家的牛真有靈性,攔著我不讓我走啊。”
晚月崩潰地松手,路人避之不及,一得空就撤了。突然失去當人資格的晚月覺得難以接受,正準備找個地方冷靜冷靜,拿鋤頭那人突然伸手拉住她,道:“姐姐,是我啊。”
晚月盯著她那張跟自己一模一樣的臉,智商直接被清零了,手和聲音都是抖的:“我是我,她是我,你是我那我是誰?我是她,我是你,你是我那你是誰?我是誰,我是誰?”
“我是你,不是,我是晚月,不是,”那人好像真的在思考這個問題,也被繞暈了,“我是棲川——你記得棲川嗎?”
棲川。晚月當即抖擻精神,反手抓住她:“你是棲川?”
“沒錯,”好不容易說通,棲川松了口氣,跟她解釋道,“你走後我碰到那個鎖佩環,就被那股力量帶到這裡了。”
晚月點頭,指著她的臉遲疑道:“那你現在是……”
棲川沒有即刻回答,而是猶豫了一會兒才說:“我發現我變成了你。剛開始我沒反應過來,而且這幾天你好像生病了,那些人說要搶走我們家的牛,我沒能成功攔下來。”
晚月拉住她問:“你還好吧?他們有沒有打你?”
棲川搖頭:“還好。他們搶牛的時候我不在家。”
“你頭好燙。”晚月摸她額頭,關切道,“吃藥了嗎?”
棲川說:“就是出去拿藥的時候牛才被牽走的。”
晚月將手放下來,剛才在幻境裡經歷太多,如今看到她倒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身邊的行人低聲議論,晚月本不注意,只是那些人的目光都望向這邊,叫人難以忽視。
買豬肉的商販說:“真的瘋了,在跟牛說話呢。”
被母親牽著下學的小孩說:“好可憐。能不能幫幫她?”
那婦人壓低聲音說:“少管閑事。作業寫完了嗎你?”
晚月當場癱倒在地,現在在別人眼裡棲川是晚月,而自己只是一頭牛啊——那個鎖佩環居然能改變物種?
街上人來人往,棲川想把她拉起來,她慌忙撤開,爬得遠遠的,拔高聲音說:“你別過來!現在我是變成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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