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憋了半天,要說的話在肚子裡轉了十八個彎兒,最終隻憋出一聲短暫的歎息。
“這,這我一個老婆子,哪兒能受得了這樣的罰?您這不是在要我的命麽?”她很是為難地緩緩抬頭,瞧著與景安曜面對面坐著的穆溫染,登時心思就想打到她的身上。
穆溫染是掃了她一眼,從她那警告的眼神裡早就讀懂了她的意思。“整個事兒與我無關,我只是來幫安公子作證的,您別瞧著我了。”
周氏愣是沒料到穆溫染就這麽正大光明地把她的心思給捅了出來,乾瞪著眼兒瞧著穆溫染氣定神閑地坐在那紅木椅子上,陽光落在她不施粉黛的俏臉上,更增了幾分秀麗。
這讓她莫名有種錯覺,這位早就不是她的那個笨拙醜陋的孫女了,而是哪位大家閨秀。
“雖說這事兒與你無關,但是總歸是處在你家裡頭,怎麽你不打算說兩句?”周氏低聲誘導,只是這話兒的味道像是威脅又像是逼迫,一雙眼珠子恨不得能從眼眶裡瞪出來。
末了,她似乎覺得還不得勁兒,又補了一句。“幫著外人總歸是不孝不道德的。”
不道德?不孝順?這話怎麽聽著這麽可笑呢?
“這是什麽理兒?我倒是沒聽說過。”
“你!”
周氏被氣得一口氣堵在嗓子口,半天兒沒緩過來,又惹了一陣劇烈的咳嗽,活像個紅核桃似的臉惹的圍觀百姓哄堂大笑。
“行了行了,本官忙得很,沒事兒和你們在這兒費嘴皮子,你們看著怎麽辦吧。”徐富貴等的有些不耐煩了,這家裡家常的還不好決斷得很?
後花園裡還有一房剛納的小妾在瞪著他尋歡作樂呢,哪有功夫在這兒看著周氏這老婆子唱大戲?
“這事兒咱們忍了,不知安公子要咱們怎麽做,若是賠銀子,咱們賠就是了。”跪在一邊一直沒出聲的穆山河仿佛看透了一切,臉色發白地抬起頭,仿佛這半條命都給了景安曜似的。
銀子可不就是他的命麽。
“嗯,成,這事兒就這麽辦吧,先把人拉下去打二十大板,你們幾個趕緊和安公子商量商量賠多少錢。”徐富貴這邊兒說完,忙探頭去問景安曜。
“那安公子,您看……”
“我這腿腳是舊疾了,總算是要好,卻又複發了,日後的診療費,你們擔著,至於我的侍衛……我倒還沒相處個好法子。”
景安曜話題一轉便丟給了穆溫染,穆溫染隨即正色,一本正經道。“安公子,我覺得您侍衛這事兒就饒了這一家子吧!”
“哦?怎麽說?”景安曜瞥了穆溫染一眼,淡淡道。
老穆一家子人原本就聽著外邊被打得嗷嗷慘叫的穆山峰的哭聲,面而上一片慘淡,此時聽到穆溫染如此說,竟是心裡有了幾分歡喜。
穆溫染瞧著這幾人頓時面帶喜色地瞧著她,心中暗自發笑。
“您身邊的侍衛,萬一日後你給他們操辦家事,這媳婦兒可就不好找了,別因為一個登徒子,壞了您侍衛的名聲不是?”說罷,她悠悠然歎了口氣,纖纖素手扶住額頭,仿佛陷入了極度的為難之中。
壞丫頭!真是個十足的壞丫頭!
別說是周氏了,就連穆杏兒心中都暗自將穆溫染罵了幾百遍,這分明是變著法兒地在擠兌穆山峰,哪兒有這麽說話的!
景安曜恍然地點點頭,似乎對她的想法很讚同,便抬眼瞧向公堂上坐著的徐富貴。
“大人。”
徐富貴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驚堂木往桌子上一拍,這事兒就這麽成了。
景安曜退堂後帶走了穆溫染,明面兒上說要她去家裡看看腿,實際上只是擔心周氏等人路上對穆溫染不利。
斷袖之癖什麽的,可是一件值得讓人津津樂道許久的大事兒。
周氏這一家子走在路上,忍受著路人頻頻投來的怪異目光和時不時響起的幾聲譏諷般的輕笑,心裡實在是受不住了。
“兒啊,咱要不顧一頂轎子回去吧,你看你三弟也沒法走了。”周氏頗有些難受地瞧了一天穆山河,她其實心裡頭也擔心這大兒子可別再發了脾氣,這下就真的連她自個兒的嫁妝都要賠進去了。
穆山河黑著臉,一路無視周氏,嘴唇抿成了一條線,任由誰都能瞧出他心裡的怒意。
“行了,咱們就到這兒吧,杏兒,咱們回去。”只是大家還拖著半死不活的穆山峰往回走呢,這穆杏兒和余嬌蝶兀自在路中央停了下來。
“哎,好。”穆杏兒一張小臉冷得和冰坨子似的,托著冰手,不托著就擔心掉下來。
周氏急忙好聲好氣地走上前去,想伸手拉住穆杏兒,卻直摸到了穆杏兒的一片衣角,還未做停留就滑溜溜地抽走了。
“杏兒啊,嬌蝶,怎好端端的要走了?家裡的房子沒這麽快好的!”周氏局促不安地站在一邊,賊似的眼珠子來回轉個沒停,末了還了穆大牛來說話。
“你這個死老頭子,就知道抽煙,馬上買草煙的錢都快沒了,你還不幫著趕緊說兩句。”
穆大牛被莫名其妙地拖上前,愣愣地瞧著余嬌蝶,半天都沒有吐出了子來。
片刻後,他一甩手,一轉身,直留下一句話,便自顧自地往前走去。“走吧!”
“你們老穆家不要欺人太甚!我要走你們還不知道是怎麽個緣故?現在你們去周圍打聽一早,都不用特地去打聽,還有誰不知道你們家穆山峰是個斷袖的男人!說出去人家怎麽看我?還有人會搭理咱們麽!”余嬌蝶被穆大牛這一甩臉子,頓時憋在心裡的那團火全都攔也攔不住地冒了出來。
遠遠兒看去,仿佛一個瘋子在大街上手舞足蹈,周圍圍觀的人更多了,但人越多余嬌蝶仿佛越興奮,嚷嚷著恨不得將自己和老穆家就地撇清關系。
“當初他入贅咱們家你們怎沒說清楚這事兒呢?先不說他輕薄的是男人,若不是喜歡這男人,如今可不就去輕薄女人去了?咱們余家可沒有這麽一個狼心狗肺的女婿!吃裡扒外算什麽男人!”余嬌蝶的聲音越來越大,完全沒有注意到在人群中竟然藏著兩張熟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