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溫染紅著眼眶,點了點頭,啞著嗓子讓爹娘和子言回屋子裡去,但秦柳娘和穆山川是進門了,可穆子言卻在穆溫染沒注意時,一咬牙,噗通一聲跪在了她的腳下。
穆溫染被嚇了一跳,急忙要去扶穆子言。“子言,你這是要幹什麽?”
任由她怎麽拽,穆子言就是不願意站起來,幸虧景安曜眼疾手快,趁著穆子言沒有防備,在鄰居們出門之前,一把拽住他的衣領,像是提小雞一樣,將他整個人一下子提了起來,拎進了屋子裡。
可穆子言仿佛鐵了心一樣,剛進了屋子又一下跪在了地上。
“子言,你到底要幹什麽?男兒膝下有黃金,跪天跪地跪父母,你跪我幹什麽?”穆溫染雖然不知道穆子言到底要幹什麽,但心裡仿佛有一把火在燒似的,含著淚想要將他拽起來。
“這次姐姐出了事,也有我的一份責任,要是我當時沒有叫姐姐,就不會有事了。”穆子言稚氣未脫的臉上滿是認真與自責,鼻子一下下地抽著,都有些泛了紅,這模樣更是讓穆溫染心中的母愛與關切翻天覆地地湧起,一下子就緊緊抱住了穆子言。
“子言,姐姐知道這不是你的錯,就算你當時不叫我,我也會著了穆杏兒的道,她是一心一意想要置我於死地!我終究是逃不過這一劫,但多虧了有安公子,姐姐這不是得救了麽!”她放軟聲音,輕輕地拍打著穆子言的後背,一下又一下,仿佛有魔力一般,穆子言的呼吸很快歸於平靜。
穆溫染放開他,再往他臉上瞧了瞧,竟然已經褪去了剛才的那些諸如自責之類的情緒,反倒是冷冰冰地瞧著地上的地磚,仿佛這些磚和他有仇似的。
雖然穆溫染不希望穆子言小小年紀就染上了復仇的心思,但現在這情況,實在是世事逼人,若是子言沒有絲毫的防備之心,遲早被人欺負了去。
“子言,在你姐姐山崖之後發生了什麽?你可還能記得清楚?”景安曜打算了穆溫染想繼續安慰穆子言的動作,摸了摸他的腦袋,輕聲詢問。
“這邊是我最氣不過的,穆家的人個個都如豺狼虎豹一般,對這件事避之不及,穆杏兒的娘余嬌蝶,更是找了許多法子,說自家女兒沒錯,是姐姐自己失足掉下山崖的。”穆子言一張小臉氣得通紅,恨不得能親手撕了老孟家那幾個混帳。
“是啊,染兒,是沒沒,根本不知道該怎麽幫著你說話,我們實在是……”
“實在是對不起你。”
秦柳娘說著說著,眼淚又撲簌簌地落了下來,穆溫染此時也鎮定了不少,情緒沒有了之前那般洶湧。
這個仇她必須要報!否則對不起自己,跟對不起爹娘落了這麽久的眼淚。
此時,在縣裡的余家,穆山峰正苦巴巴地蹲在地上洗這一家老小的髒衣服,余嬌蝶與爹娘穆杏兒正坐在桌子邊慢悠悠的吃著飯。
“照我說咱們家女兒當初不不該嫁給這個窩囊廢,看看現在都惹得什麽事兒,那個穆溫染自己笨手笨腳的,現在反倒是賴到我們家頭上了,我看這一條賤命啊,沒有的該!”
“瞧瞧咱杏兒到他,不過幾天的時間就餓成這幅樣子了,看這這心裡頭疼的很!再說了,就算是咱們家杏兒把她穆溫染推下去的,我倒是要看看她那兩個窩囊廢的爹娘到底敢不敢找上門來!”
余嬌蝶的爹娘也聽說了老穆家穆溫染這個閨女掉下山崖的事情,根本不屑一顧,甚至冷嘲熱諷,把這事兒當做茶余飯後的消遣來說。
“爹娘,死者為大,你們要不給咱家裡撥點兒錢?以後也好把我侄女安葬了不是?”穆山峰耳朵尖,聽著這幾人的議論,心裡不由地打起了小九九,要是能從穆溫染的死裡頭撈點兒錢,也算不錯的。
但一旁的余嬌蝶卻翻了個白眼,很是嫌棄地上下掃了他一眼。“這麽關心自己家的侄女啊,真不知道上次那幾十板子是不是忘記了,要是覺得打得不夠,我不介意再把你往衙門裡送幾回。”
余嬌蝶這麽一說,穆山峰哪兒還敢說啥,急忙央求似的拱了拱手,示意余嬌蝶別說了。
“真是的,也不知是哪個嘴碎的沒出息,說山峰有什麽龍陽之好,要真的是這樣,咱家信兒又算是怎麽回事?”
“哎,那些外面的傳言,還不是因為這小子的為人處世不讓人相信,你可別護著他,身正不怕影子斜,定是這小子做了什麽讓人誤會的事。”
余嬌蝶的父親狠狠地對著穆山峰啐了一口,穆山峰心裡窩火卻也不敢發怒,反倒是對著他討好似的笑了笑。
大家正鬧得開心,根本就沒有人將穆溫染的“死訊”放在心上,在這歡快的氣氛裡,唯一有些心事的穆杏兒,倒是一直沒吭聲,一言不發地往嘴裡塞著飯。
她真的只是因為一時氣悶,所以才對穆溫染動了殺心,可是……穆溫染掉下山崖之前那冰冷而決絕的眼神,時時刻刻都出現在她的眼前,穆子言的絕望叫喊也揮之不去,她日日夜夜都在做噩夢,實在是有些受不了了。
她閉上眼睛緩了緩神,頗有些疲憊的放下手中碗筷。“娘,我吃飽了,我先回房裡去了。”
“穆杏兒,你這是在和誰發脾氣?”可余嬌蝶並未瞧她,冷冽的音色提高了許多,針一樣直刺進穆杏兒的耳朵裡。
“娘……我沒有……”
“娘知道,你看了那些不該看的髒東西,既然是髒東西,就得快點兒忘記,穆溫染的死和咱們家沒有關系,你聽明白沒有?別成天在哪兒自怨自艾的,若沒有這穩住心神的本事,你倒不像是我的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