軟泥人征服宇宙 第六章 有朋自遠方來，不亦說乎

“7，你看上去很疲憊。”

“是嗎?哈哈…也許是因為總官這個職位吧。”會議結束了，作為主持人的7算是可以松一口氣，“剛才會上你一直沒有發言，你們精煉工會也很久都沒有出現總官了，15，你們現在變得越來越神秘了。”

“神秘?不不不，總官大人，與其說我們神秘，不如說我們卑微，或是無關緊要。”精煉工會會長自嘲著，“至於總官這個職位，我和我的助手都沒有興趣，我早就說過，我們精煉工會任何人今後都不會參與到總官的選舉中，這也是我們自那之後給所有入會的新人都會強調的。”

“我知道，我知道。”7不敢直視著15，只是盯著自己的雙手，“你們工會還在對那件事耿耿於懷。”

“都過去這麽久了，時間早就衝淡一切了，我們也不再記恨誰了。”15的眼睛在眼眶內不斷打轉，像是在阻止自己回憶往事。

“好了好了，7、15，不要再提以前不愉快的事了，當時都是為了軟泥人能存活下去，我們付出了代價，但眼下我們取得的成就也沒有辜負當時逝去的那些先輩。”另一人用輕柔的語氣安撫著他們兩人。

“那就說說你們眼下的事吧。”7繼續強打著精神，“你們兩位剛才在會上為什麽一言不發，而是選擇現在留下來?你們一定有話要說。”

“那我就直說了。”

“16，你是醫師工會會長。”7的臉上稍顯欣慰，“醫生就要有話直說。”

“我們和15他們那些精煉工程師一樣，對於擔任總官沒什麽興趣。我們都只是這個種群中微不足道的存在。”16的語氣平穩而柔和，“但你這個任期也做得很好，把公司和整個星球的事務平衡得很好，如果你有意連任，我代表醫師工會支持你的選擇。”

“我們精煉工會也是。”

“但我們都彼此了解，你剛才在會上回應5的那些話，總讓我有些擔心。”16繼續說著，並不安地捋著自己的胡須。

“我已經當眾承諾削減對公司內部科研人員的配給了，至於物資部的去留也列在討論之列。”7的無奈地攤開手，“我不明白你還在擔心什麽?”

“7，你我都心知肚明，你作為公司的首席是不會允許公司的利益受損的。”

“可我也是總官。”7繼續不卑不亢地反駁著，“我有責任為種群的延續負責。”

“好吧，不管你怎麽說，我以醫師工會會長的身份懇求你。”16盡力在壓製著體內的情緒，“請你不要把剛才他們說的話放在心上，尤其是宇航員的請求，我們在這個時期非常需要他們。”

“何以見得呢?”7將雙手交叉墊著自己的下巴，眼神中滿是難以體會的複雜情緒。

“根據我們最近的統計，除了剛才礦工工會說的死亡記錄外，就診信息也顯示近期礦工工會來就診的數量大大增加，尤其是骨折和燙傷。”16憂心忡忡，“他關於地底火山的信息應該沒有虛報，我們在這個星球的資源獲取越來越難了，而現階段我們重組噴槍和高溫防護技術還無法讓礦工繼續深入星球的深處，所以星際運載和航空技術在現階段越發重要，未來我們會比以往更需要宇航員和他們的火箭。”

“我們精煉工會也是。”一旁的15附和著，“礦工工會給我們運來的材料質量也大不如前了，搞得我們在處理這些材料時多花了不少功夫，數量也在很長時間中沒有增加了，反倒是宇航員工會他們，不僅數量不斷增加，一些其他星球的優質資源也在源源不斷地經他們的手運來，現在我們的工程師都不願意接礦工運來的原材料了。”

“高溫防護技術，更新噴槍功能。”7淡淡地回應著另外兩人，“好的，公司之前已經把這些列入最近的科技公關重點了，我會再督促他們盡快取得成果，至於宇航員工會，我向你們二位保證，我會繼續保證他們的待遇，如果時機成熟我還會加大對他們資源的傾斜，至於物資部，我的態度還是像剛才在會上那樣，如果確實是對種群有利，我會同意將他們並入宇航員工會。”

“我相信你的選擇，7。”見得到了7的承諾，即便是口頭的，這也讓16稍稍感到安心，“既然這樣，我便先告辭了。”

“我也沒什麽好說的了。”15與16相繼起身，準備離開會議室。

“再次感謝你們的建議。”7依舊端坐在會議桌前，沒有起身的意思。

目送著15和16的離開，7呆呆地望著他們的背影，接著一道凌厲從他的眼中閃過。

為了迎接即將到來的轉化節點，1349和3987在實驗開始後即將期滿第三個周期日前先後來到了9分部大樓前，他們在二人大樓門口相遇。此時已是深夜，趁著離開會議室休息的這大半個周期日，1349先是去生活區的食堂靠著給別人講些最近的小趣聞討到一杯彩莓果汁，接著又找了他的老相識去修理了一下他的頭髮，雖然這家理發店早就告別了傳統的剪子和剃刀，但他的這位老朋友即便在修容儀上也能為1349設計出獨一無二的髮型。“無論是修容儀還是火箭，只要是出自我們軟泥人之手的產物，那它們就和我們一樣都是有感情的，是獨一無二的。因此我們要用心對待”這位理發師總是這麽說。

“3987，你怎麽看上去還是一副疲態。”1349用手撥拉著他的頭髮，“可憐的家夥，你離開實驗室後是又去運輸工會義務勞動了嗎?”

“您別拿我開玩笑了。”3987支吾著，用胳膊頂開大樓的大門，“不是誰都像您那樣還有一頭茂密的黑發。”

“熱情，這是對生活的熱情，知道嗎?”1349緊跟在3987身後打趣道，“沒有就去植發咯，沒有髮型就去燙發咯。我知道有一家店，那裡的理發師待人友善，而且用的都是來自畜牧中心裡最好的材料。他們最近研發部在基因改組上取得了幸運的進展，他們讓陸行牛的腹部生出了柔韌的毛發，隨意燙染都不會被輕易損傷，樓上新來的11256就是去那裡種的頭髮，有機會你可以上去打個招呼看看效果。”

“現在畜牧中心都有自己的研發部了?”3987語氣中夾雜著苦澀和嫉妒，“反倒是我們這麽久卻還困在實驗的初級階段。”

“技術不見得都得被公司一家壟斷。”1349好心安慰著3987，“難道要把那些到處拉屎、時刻哞哞叫的龐然大物牽進我們的實驗室嗎?我隻想在食堂裡看到他們被切成小塊、冒著熱氣的樣子，哈哈，乾好我們自己的事吧。”

3987只是在前走著，並不回應。很快，二人來到了大樓一層中心的環形台，這裡時刻都有公司的接待人員，用以接待來這裡各路人員。

“你好啊，8597，今天又是你值班?”1349快邁兩步，夾在那人和3987中間。

“您好啊1349，這麽晚還專程趕來，一定是實驗要有重大發現了吧。”與1349和3987這種專職科研人員身著銀白色金屬連體衣不同，8597作為接待人員穿的則是橘黃色套裝。

“什麽事都瞞不過你，你說對了，我們馬上就要有重大突破了。”1349一邊調侃著，一邊回頭注意著3987的神情，“想要和我們一同被公司記住嗎?如果你能幫我拿兩罐草椒粉，我們就在發表的文章裡把你加在作者欄裡。”

“這真是我的榮幸！”環形台內的8597並沒有興奮太久，“但很遺憾的是，草椒粉我不能給您。”

“哈哈好吧好吧。”1349雙手撐在環形台面上看著8597，眼神中滿是期待，“那就一罐，之前發的我已經喝完了，你知道的，現在又是深夜，如果沒有草椒粉我會在實驗室睡著的。”

“我理解您。”8597聳了聳肩膀，“但在不久前我們剛剛接到通知，草椒粉、醃刺果或是米虱醬，往後一段時間都暫停供應了。”

“都暫停…這是什麽意思。”一向和善的1349聽得此言也不免得皺起眉頭，“就這樣一句話，就什麽都沒有了嗎?其他人呢?”

“呃…都是一樣，我們分部，或是總部，這些物資都不再供應了，食堂的菜譜據說也精簡了，但具體還剩下哪些，我暫時也不清楚。”

“嘿，我知道的，你這裡一定有些存貨的對不對?”1349來回張望，見周圍沒有別人，便將上半身伏在環形台上伸頭探腦地往裡張望，“就給我一罐，我不會告訴別人，你了解我的。”

“您隨便看。”8597張開雙臂向後退了半步，示意隨便參觀，“這裡什麽都沒有，包括庫房，在您二位還沒來的時候，總部派人拿著命令和宇航員工會的人一同開著運載器把所有東西都運走了。”

“宇航…哦…好吧，看來還真是怪事。”1349皺著眉頭看向3987，“總之我從沒見過。”

3987還是一副疲態，剛才二人的對話沒有激起他參與其中的興趣，他抻著脖子看向電梯的方向，心裡只有盡快趕往實驗室的想法。

“您既然這麽晚還來，實驗一定至關重要，您可以先去實驗室，也許只是總部的臨時物資調撥，如果總部又有新的命令或是宇航員工會又運來了新的物資，我給您留著。”

“也隻好如此了，感謝你的好意，那我們先上去了。”1349拍了拍環形台，接著起身和3987一起向電梯走去。

二人直到走進實驗室後，1349才敢對3987說到:“總部這是什麽情況，還和宇航員工會的人一起把我們的物資都拿走了。”

“我也不清楚。也許有什麽重大任務臨時征用一下我們的物資吧。”3987迅速坐在接收儀前，在手邊準備好了便簽。

“還好這罐還有一半，後面得省著點了。”1349把桌上的那罐草椒粉牢牢攥在手上，只是湊在鼻子前聞了聞，“這個晚上就先忍忍吧。”

“唔?”3987沒有理會1349的抱怨，他緊緊盯著接收儀的屏幕發出一道疑惑的聲音。

“怎麽了?”1349走到他的背後，“草椒粉都不給了，實驗可別再出什麽問題。”

“信標那裡現在好安靜，沒有重組噴槍的能量信息傳回，就連最簡單的聲音都很少。”3987又四處大量了接收儀，確認它在正常工作中，“難道那裡的先行者死了?”

“死了不就什麽信息都沒有了嗎?”1349指向接收儀上的信號燈，“這裡不是還亮著嗎?還活著呢，說不定這會在休息或是發呆吧。”

“把他們安排在地底真是要命。”3987抱怨著，“讓人乾著急。”

“好了好了。”1349看看接收儀上的時間盤，“你期待的時間快到了，我們這位先行者要有夥伴了。”

而此時在Σ343地底的1號仍然是一副無所事事的狀態，在地底世界他感受不到時間的流逝，只能靠數著水滴滴答的聲音計算時長。從剛才醒來到現在他什麽工作都沒有做，只是一會在營地內無聊地踱著步，一會坐在床邊或是貨運箱上喃喃自語，一會又把百潔衣變著法地鋪在自己的床鋪上，有時甚至還會把重組噴槍的槍口對準自己的嘴巴，發出啊啊啊的聲音——好在噴槍並沒有打開。

“嘿！你這黏糊糊的家夥！”1號走向培養皿，擱著保護罩對著裡面的生物軟泥喊叫到，“你！你看著我，你看看這裡！我是孤身一人，可我是軟泥人，我記得我們種群的生存之道，我知道你會給我帶來同伴，我的營地不可能只有我一個！”

砰的一聲，1號一腳踢在了旁邊的貨運箱上。

“看到了嗎?”1號指著地上的已經陰乾的地面，“如果不是我，你剛才就被那該死的水流衝走了，誰知道你現在變成了哪裡的一灘爛泥。怎麽?你是想讓我的營地裡只有我一個人。好啊，你以為我會怕嗎?你最好永遠就這樣蠕動著，沒人在意你的死活！”

咕嚕咕嚕…培養皿內終於傳來了動靜！1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嚇得往後退了半步，也不再像剛才那樣嘟嘟囔囔了。

軟泥依舊在培養皿內規律地蠕動著，只是其中的一部分開始集聚成了一塊，慢慢和軟泥的主體脫離，接著順著出口湧到了地面上，接著在1號的目瞪口呆中漸漸變成了人形。

“哦，天呐天呐，我的請求應驗了！”1號大喜過望，他盯著眼前這位突然到來的同伴，“紅頭髮，還有和我一樣強壯的身體。你就是2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