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水珠有用。
这着实让许纤松了口气。
但病人太多,避水珠却只有一颗。而且玉儿那次是她用灵力护住了心脉,解毒之后人就没什么大事了,恢复得快。但百姓俱都是普通人,即使解完毒,仍旧身体虚弱。
毒性深一些,身体弱一些的,就撑不过去了。
死去的人并不能直接下葬,得火葬。
许纤提出这一点的时候,意料之外的,并未遭到太多阻拦。
百姓们只是沉默着,半晌后才有人叹息道,“既然是许纤姑娘说的,就如此做吧。”
仿佛许纤姑娘说的就是什么铁律似的。
时或有人窃窃私语,小声啜泣,害怕死去之后会遭受被火烧的痛苦,但并无一人反驳。
许纤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仿佛成了这里的主心骨。虽然这只是她来到这里的第二天,但几乎所有人都听从了她的话,按照她的规矩来做事,包括原先主持大局的冷情。
她顿了顿,又安慰哭泣的人,火葬没有什么可怕的,也不会因此而下地狱。
现代农村都尚且有执意土葬的老人,她并不认为自己能说服这些百姓,改变他们的观念,但说了总比不说强,心里多少有个安慰。
冷情一行人这两天被拖在这里,没空抽出手来追杀妖怪的事情,金山寺得了消息,派了僧人下了山来,充当人手,多少能轮着班歇一会。
但许纤的工作没人能替代,她仍是很忙。
林玉京自来的第一天就恨起那所谓珍惜的避水珠来,当天晚上就派出分身去查到底是什么妖怪在这里捣鬼了。
只可恨那妖怪藏得严密,只能从毒慢慢查起。
阿青劝他,“那妖怪既然毒性如此厉害,想来自身力量并不强,妖力弱小也是有的。”
许纤倒是还记得白蛇传里似乎也有场瘟疫,好像是什么蜈蚣精,再多的就不知道了,还不如冷情他们知道得多。
但她太忙了,抽不出身去探寻毒性的来源。
虫类最擅躲藏。
林玉京神情阴森,“一寸寸搜。”
便是掘地三尺,他也要将那条该死虫子碎尸万段。
瘟疫仍在蔓延,仿佛漫无止境一般。
许纤无暇顾及旁的事情,就连法海回来那天,在她身边站了许久,许纤都没察觉到,还是等到解毒结束,法海轻声唤了一句,“许纤姑娘。”
她被吓了一跳,看清来人是谁才慢慢放松下来,“法海大师?”
法海一身红色袈裟,恰与她今日穿的红裙相映衬。
他朝着许纤郑重地行了一礼,“许纤姑娘所作所为,德厚流光,仁爱之心,可昭日月。”
“大师谬赞。”
许纤连连摆手,“聊尽微薄之力而已,若避水珠在冷情身上,冷情姑娘也会如此做的。”
“当务之急是快些找到那蜈蚣精,叫它别再害人了。”
虫类最擅躲藏。
但蛇类最擅搜索。
无数条白蛇游走于镇江四处。
最终在一处桥洞之下将那蜈蚣精驱逐了出来。
在那一?那,原先隐蔽在各个角落的白蛇俱都停下了动作,抬起了头,无论隔着多远,视线都望向同一个点。
找到了。
蜈蚣精行动极快,奈何围攻它的敌人遍布四处。
不止一个镇江的百姓看见了白蛇,不知何处来的白蛇在白天就爬了出来,俱都朝着一个方向游走而去,甚至毫不顾忌地就在大街上涌动着。
“奇也怪哉。”
有人一边关上门一边道,“大师们不是说了这瘟疫是蜈蚣精带来的吗?怎地来了这么多蛇。”
就算是清明节过了没几天,可这还没到端午呢,怎么这么多蛇?
在房间闭目养神的林玉京睁开了双眼,梅红色的竖瞳里倒映着的却不是房间内的景象,而是蜈蚣精朝着此处奔逃而来的背影。
他并没有将蜈蚣精留给冷情等人的打算,修士除妖太过干脆利落,林玉京可不想让这蜈蚣精落得这样好的下场。
无数白蛇从不同的地方露出头,将那蜈蚣精的路死死堵住。
嘶嘶声汇聚在一起,竟有些像是回音。
许纤一心治病,并没有注意到旁的东西,也没有在意林玉京在做什么,她是在病人的数量逐渐减少之后,才发觉瘟疫莫名其妙停了。
但一听到有人提起自那日镇江出现许多白蛇之后,许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肯定是林玉京的手笔。
她这几日几乎都是吃住在药堂的,打理住处,整顿衣裳,准备吃食这些琐碎繁重的事情都是林玉京在做。
不过这么一想好像以前这些事情也是林玉京替她打理的,至少许纤从未操心过。
虽然是住在药堂,房间也不大,但林玉京将那间小小的屋子打理得极好,照顾她照顾得极其精细。床帐家具之类都是上好的,一点不将就,许纤这几天疲累是疲累,但在吃穿住行上是一点没委屈到的。
穿的衣裳也不用自己操心,每日换下来,林玉京就又给备好新的了。
冷情等人疑心瘟疫可否会再次重来,许纤猜了个七八分,但也不能同他们讲,只是心底一块大石哐当落地了,知道瘟疫不会再来了。
在将最后一位病人送走之后,许可算是彻底松了口气,这才有空想起这几天都没怎么顾得上林玉京。
光顾着病人了,冷落了他不少。
有时林玉京备好饭菜,她随便扒几口就走了,连句话都来不及同他讲,晚上回去倒头就睡,两人也没有什么交流。
她一边睡,林玉京倒是会一边给她按摩,但许纤累到也顾不得什么旖旎的想法了,脑子里就只想单纯睡觉。
林玉京原本都是跟着她走的,就是像跟屁虫一样,许纤嫌弃他碍手碍脚的,递个东西也递不好,就让他待在房间不许出来。
自那次后,他白天就自己待在那个小屋子里不出来了。
大约也是闷了很多天。
仔细想想,他应也是头一回住这么小的屋子。
许纤想着,心底隐约生出些愧疚,同冷情寒暄完之后就提着裙摆往回跑,正巧碰上林玉京从屋里出来,见她跑着过来,下意识地张开了双臂。
蹙眉道,“怎么跑得这样快?”
“你要去做什么?”
“既然没有病人了,”林玉京道,“今晚怎么也得换个地方住。”
他格外挑剔,提起来就皱眉,“这屋子太小了,你这几天都睡不好。
说着说着语气就沉了下来,俊秀的脸上神情也格外阴森,“都怪那该死的蜈蚣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