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叶筱曼房间的罗山和莉莉两人其实当时也没回房间去,那到底是托词,再者,罗山也不愿招惹流言,不进女同志的宿舍是他给自己定的一条底线,而莉莉也没打算引了罗山去自己房间,担心一点没收拾的屋子再把自个儿和叶筱曼给彻底出卖了。
“那个,修复室有伞吗?你跟我去南墙外头看看。”罗山先开了口,两人在仅一人宽的房檐底下暂时站着,对下面去哪儿都很犹豫。
“有,那屋有好几把呢。”说着莉莉特利索地顶着雨穿过院子,进了修复室后转眼就出来了,手里两把大黑伞。
说实话,对于罗山要去南墙外面看什么莉莉根本猜不出来,她单纯是在这个节骨眼儿畏惧局里的所有大小管事的,可以讲此刻他们提的有关工作和修复的任何要求她都不可能拒绝。
而要去南墙外面那时必须先从西墙的老铁门出去,那里是相隔极近的两家院子之间的一小段窄道,有多窄呢?莉莉可以不擦胳膊过去,罗山就得侧身挪步。
窄道很短,一头有砖墙封死,另一头本也有墙,可已经被推倒只剩了点墙基,跨过一堆废弃砖头就能到一片开阔的荒地。
莉莉第一次知道,原来这片荒地的对面就是文物局的北墙,那面墙已经有了一道小门,只不过门上的老锁都不知道是何时的了,锈成一坨。
雨仍在下,即便举着伞,落下来的一圈水帘也有点影响视线,莉莉忍了这半天终于憋不住要问:
“罗老师,咱们来这儿做什么?”
“给你们开个新门,方便回局里。”罗山想都没想,扯着嗓子大声道,尽量用自己高音量压住稀里哗啦的雨水声。
“新门?从西门走不是一样。”莉莉有一说一,直线逻辑。
“那哪儿能一样呢!这多方便,等把南墙上的门装好了,西门就得封上了。”
“这院子不是文保单位吗?我听隔壁施工的师傅说这里的东西都拆不得。”
“他们不懂!这院墙是建国后搞的,不是文物。”
“可好好的怎么想起来要开新门?这儿回局里倒是方便了,可出门就不方便了,那边远一点儿有围墙,出不去,这边西门再封上就只能从前门进出了,但前门去哪儿都远……”莉莉已经有点冷得嘴唇发紫了,身上也不住地微微哆嗦,难受滋生出抱怨,身冷导致疑心。
“……,前门,前门以后也……”罗山其实在这一刹那几乎要把话脱口而出,好在雨适时地猛烈了一阵子,噼里啪啦遮住了一些词句,莉莉听得模模糊糊。
而就在罗山和莉莉冒雨在南墙附近踏看地方的时候,陆征铭和叶筱曼正在房间里艰难地“博弈”着。
陆征铭此时已经不愿随意与叶筱曼相处太亲密了,他这时很知道要克服自己心里的各种冲动和不满,也知道挽回这种事太不切实际,还是有什么谈什么更符合他和叶筱曼共同的利益,感情这件事如今在他们之间连前三都挤不进去。
可是讲利益他们两人各有优缺点。
……
“没错,我是不可能爱他的,但那又怎么样!这反证不了什么!”
叶筱曼的“常有理”是陆征铭最为头痛的麻烦,那是逻辑的漩涡,但他需要的是一切往前推进。
“他希望你能安心为国家工作,不要胡思乱想。”
“是吗?你觉得我会信吗?”叶筱曼目光如炬。
“那怎么才能让你相信?”
“信拿来,”叶筱曼很果决,说完又补充一句,“我认得他的字,他是世家出身,写毛笔字是童子功,你们别想找人代笔骗我。”
“他的信是口述,有人负责记录。”陆征铭轻轻松松敲掉了叶筱曼的把握,真假根本不重要。
“他为什么不能自己动笔?”
“不方便。”
“他又不是残疾人!有什么不方便!”叶筱曼两天以来第一次声高,说完她自己都觉得心跳过速。
“不是只有残疾人才会不方便,你不必纠结这个问题了。”
“陆征铭,那天,我该知道的都看见了,你不想解释,我也不想听,现在你我是平等的,你不要妄图拿他的问题来压迫我!”叶筱曼伤心了两天,确实有些糊涂,可也不真昏聩,眼下这件事里面的是非曲直她完全掂量得明白。
“爱谁不爱谁都是个人的自由,问心无愧就好。”陆征铭一点不激动,平静地说出这话,平等地敲打每一个人。
“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真是笑话!”叶筱曼尽力抑制自己心中的悲愤,忍了忍点头道,“好,请记住你今天的话,我是永远不会忘记的。”
陆征铭无言,但目光无惧。
“我以前就好奇,一个可以当众宣布和我订婚的人,为什么能做到始终对之前那个人毫无兴趣,并且一句都不多问,现在我明白原因了……”叶筱曼一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架势,陆征铭太了解她了,有着精准的预判:
“好了,这些事不要再提了!”说到这里,原本安坐着的陆征铭猛地起身,有些焦躁地走到房间的另一头,在那里看向窗外,沉声道,“已经过去了。”
叶筱曼这一刻明显感到心往下急速坠落,但争强好胜的她怎么都不肯这时败下阵来,再说话讲到这里,还没触及到她最想谈及的问题:
“没有过去,那样处理他的案子是不公平的。”
“这由不得你我。”
陆征铭没转身,冰冷地丢下这句话,叶筱曼这时下床起身,缓慢走了过去,走到陆征铭身后,看着他的侧脸,换了副口气,温言道:
“假如你还需要我为你们这个丝织品修复工作干下去,我希望对他的案子能重新处理。”
“已经在走流程了,谁也没办法。”
“死刑犯还可改判呢!”
“他的情况不可以。”陆征铭仍是看着窗外的大雨,口风极严。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你还想撇清自己跟这案子的关系吗?”叶筱曼抓住一点漏洞,乘胜追击。
“说这话要有证据,不然,也许你一个就可以毁了所有人,明白吗?”陆征铭转过身来看着叶筱曼,语调不高,但极为严肃。
“不是毁了所有人,就是毁了你们那修复项目,你选吧!”叶筱曼向后退了半步,冷漠地看向陆征铭。
“你的意思是,修复项目没有你就会毁于一旦?”
“空口无凭,我建议你们可以试一试。顺便提一嘴,那天我已经见过四件残片了,其他的,可想而知。”
“叶筱曼,你以为抓董棋恩没带走你是因为你无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