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梅啊~冬梅”一聲悲戚的呼喊正從門外傳來,正好打斷了慕凱對許瑤瑤的審視。
陳姨紅著眼眶從人群中擠了進來:“冬梅啊,我趕著今天回來陪你找老丁了,到了小區門口就聽到議論聲,哎喲~怎麽發生這種事情了啊。”
宋冬梅看著老友關切的目光,一瞬間又繃不住了,
“春雨,嗚嗚嗚…老丁他好命苦啊”,宋冬梅哽咽,話不成句。
陳姨掏出手機:“我擔心你啊,怕你為老丁的事情著急,我就趕回來了。老吳知道你這邊事情,這幾天也沒怎麽睡好,所以身體不舒服,我就讓他留在那邊了,反正旅居公寓有醫護人員,也可以隨時照看著。我現在給浩子打個電話,讓他回來幫幫忙搭個手,你這幾天就住我那裡,現在家裡也封鎖了,也不用帶啥換洗,我家裡都有新的”。
宋冬梅連忙捂住她手機,
“算了吧,別跟浩子打電話了,別麻煩他了,他…,我這邊有瑤瑤幫襯,沒問題的。”
許瑤瑤聽到浩子這個名字,真的是既遙遠又熟悉,他是陳阿姨的兒子,比她大兩歲。她記得自己跟著母親搬來時,陳姨就帶著他兒子為她們接的風。
那個主動牽起自己手的大哥哥,雖不記得長相了,但那溫暖的手心依舊印刻在腦海裡。兩人還玩耍了一陣,後來聽說他搬去和他父親一起住了,當時她還小,纏著母親問浩子哥哥呢,她要去找浩子哥哥玩。
母親支支吾吾的說浩子父母是離婚了,只是這段時間回母親也就是陳姨這邊居住,現在該回到父親那邊了。
那是她第一次聽到“離婚”這個詞,隱隱約約明白了大意,就像她一樣,不能和父親母親一起幸福生活了。
而後再也沒有見到浩子哥哥了,等她再大點,上了中學,便沉浸於學習,渴望努力能考個好大學,找份好工作能早點搬離家裡。待她上了大學,住了寢室,更是回得少了,偶爾回來聽說浩子哥哥過來了,這麽多年沒見,那種心理上的疏離感也讓她不願再過去打招呼。
“浩子哥哥”,許瑤瑤在心裡默默喊了一聲。
“瑤瑤,你這兩天也陪著你媽媽住在我那邊吧,你吳叔叔一時半會也回不來的,免得你媽媽一個人待著傷心。”
宋阿姨的話打斷了許瑤瑤的回憶。
許瑤瑤點點頭,她這幾天也想待在這邊看看情況。今天接到母親電話時,她簡直驚呆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待回到家時,陪著母親坐在客廳沙發,正對著被封鎖的臥室,她有點恍惚。
待她視線落在自己臥室門的下半截,可能才被母親擦拭過門板,雖陳舊卻帶著清潔劑的光潔,光潔反射的亮面帶著淡淡的抓痕紋路。
她猛的收回視線,生怕自己注視久了,就被聞詢第一時間到達的民警看出端倪。
心裡驚天駭浪。
而後刑警隊長慕凱的注視讓她若坐針氈,她默默調整呼吸,告訴自己冷靜,又努力回憶向醫生告訴她的話。
慕凱等收集了基本信息和現場物證也離開了,待回到警局後進行詳細檢驗和展開調查。
許瑤瑤攙扶著快哭虛脫的母親回到了陳姨家裡,陳姨把兒子的臥室整理了出來給她們暫居。許瑤瑤扶著母親在床上躺了下去,她把被角壓了壓,不由得上下打量著臥室,臥室非常簡潔乾淨,也沒有什麽多余的擺件和裝飾品,屋角的鬥櫃上擺放著一個相框,依稀看著是個少年的模樣。
她待走近一點看個仔細,就聽到大門“哐”的開門關門聲,繼而傳來宋姨忙不迭的聲音。
“浩子,你餓了沒?要不要吃點東西。”
“宋阿姨家發生了這麽大的事情,她家裡就剩她和瑤瑤兩個女人了,我也怕自己忙不過來,喊你回來搭個手,看看有沒有什麽跑腿搭手的事情幫忙做做。”
“嗯~沒事,我也應該要回來的。”
許瑤瑤猛的推開臥室門,看著回答宋姨話的年輕男人。
“向醫生…”
許瑤瑤和向文煒幫忙打著下手,陳姨麻利著做了一桌飯菜。好說歹說溫言細語勸著萎靡呐呐著“不想吃、吃不下”的宋冬梅上了飯桌。
待四個人圍桌坐定,氣氛一片沉默。
性格直爽的陳姨看看兒子向文煒,又看看許瑤瑤。向文煒倒是一派自然,表情一如既往的淡漠、平靜。許瑤瑤則聳拉著腦袋,盯著筷子一言不發。
“瑤瑤呀,這是你浩浩哥哥,估計得好幾年沒見著了吧,他之前一直住在他爸爸那邊。現在偶爾過來時,你也不在家裡住了。你小時候總跟著他後面鬧著要跟他玩”,陳姨率先打破安靜:“來,趕緊吃菜,吃菜,浩子,你幫宋姨和瑤瑤夾點菜。”
向文煒如善從流幫忙夾了菜,問向宋冬梅:“宋阿姨,您也別太傷心了,總歸自己的身體要緊,丁叔叔的事情是挺讓人難過的,怎麽發生得這麽突然?”
宋冬梅聞言又不自覺哽咽起來,陳姨埋怨得看了兒子一眼:“吃飯的時候,說這些幹什麽?”
“我只是想問問幫忙分析一下,畢竟丁叔叔也是看著小長大的,而且我也是讀心理的,也許能從別的角度看問題,可以幫得上忙呢?”
宋冬梅也覺得有幾分道理,就啜泣得把這幾日的事情說了一遍。
向文煒沉吟片刻,慢慢道:“這個事件的確很蹊蹺,那警察說了什麽嗎?有什麽可疑的地方呢?”
宋冬梅搖搖頭:“沒有說什麽,就問了周六早上是誰最後見到他的?我說是瑤瑤。他又問是誰先離開家裡的,我說也是瑤瑤”,而後宋冬梅陷入了沉默。
向文煒沒有再追問下去,給一直用筷子數米粒的許瑤瑤舀了一碗湯,將碗推到她面前。
“許瑤瑤,你第一次來我診所時,我是已經知道是你了,但看你沒認出來我,所以我也沒有冒昧開口”,向文煒主動開口解釋道。
許瑤瑤聽了更覺得臉紅,覺得說不上來是什麽感覺,尷尬?羞惱?多種情緒交匯在一起堵住了嗓子眼, 讓她無法發聲。
“你們兩個認識?”“你哪裡不舒服?去診所幹嘛?”,兩位母親不約而同的發出詢問。
向文煒剛準備開口,許瑤瑤瞥了他一眼飛快搶話:“我們公司工會要開展一個員工心理講座,準備邀請向醫生去講座,所以安排我去過那邊。”
宋冬梅聽罷頓時安心點,四個人一頓飯吃得沉默又壓抑。
晚飯後,幾天沒合眼,萬分疲憊的宋冬梅在事發後,久久懸之的心也隨著丁尉屍體的發現而落下,躺在床上幾息間已悄然入睡。
陳姨則在廚房洗碗收拾忙碌。
許瑤瑤和向文煒坐在客廳看著電視,向文煒打破了沉默:“你還在生氣嗎?我也不是有心的,只是一開始沒有和你相認,到後面就更難開口了。”
許瑤瑤想到自己對外難以啟齒的秘密和那日夢境也如實告知了向文煒,她的手不自覺微微顫抖起來。
向文煒似看出她所想,轉頭看了一眼繼續忙碌的母親,壓低了聲音道:“瑤瑤,請你相信我,首先我是一名專業的心理科醫生,其次…”,他低頭看著許瑤瑤的眼睛:“我現在還不能告訴你原因,但是你一定要相信我,發生過的事情都忘了吧。”
“那天你提及過可以催眠的老師,他回國了嗎?什麽時候可以和他碰面呀?我想盡快找他!”,許瑤瑤抬頭直盯著向文煒的眼睛,她的眼睛很漂亮,小時候是圓溜溜的像葡萄,長大後更如杏仁般夭夭。向文煒仿佛能從她漆黑的瞳孔中看到自己的身影,如此清澈而堅定的眼神,讓他不由自主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