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雷爾恭恭敬敬地接過瓶口鑲著金邊的高腳杯,將淺綠色琉璃酒壺中的白瑩瑩的液體倒入杯中。
“陛下,您的白葡萄酒。”法雷爾微微鞠躬,目光沒有直視面前的人,而是盯著高腳杯內翻騰的泡沫。
房間內夾雜著幾分誘人的酒香和金色琺琅香爐內飄出的淡淡薰衣草香。
法雷爾沒有再說什麽,只是整了整自己的紫黑色細毛披肩,站回了原來的位置。
“法雷爾。”諾伊抬起頭看了一眼面前的人,又將視線轉向窗邊。
“在我目之所及的任何一個地方,你會永遠是索蘭特王國的忠臣,你說是嗎?”諾伊的目光依舊停留在窗外,右手搭在灰藍色錦緞包裹的沙發扶手上,慢悠悠地搖晃著玻璃杯中所剩無幾的白葡萄酒。
“這個您當然不用懷疑。”法雷爾提起酒壺,又將諾伊手中的高腳杯倒滿酒。
諾伊的身子微微後仰靠在椅背上,用戴滿各色寶石戒指的手指向後捋了捋他那孔雀藍的短發。
“哈哈,我當然不會懷疑。畢竟,法雷爾,你可是唯一自願投靠我的人啊。”諾伊微微勾起唇角,用石青綠的瞳眸看向法雷爾。
“那,就讓我們一起來統治這個美好的世界吧!”諾伊站起身,拖著又長又厚、上面綴滿金黃色珍珠的縫著白色羊絨花邊的紅色披風,向門外走去。
……
“洛卡?”
“糟糕,我體內的能量又開始流失了……”洛卡雙手捂住頭部,坐在地板上。
“在我們的任務完成之前,你可千萬不能倒下。”克裡斯遞給洛卡一小瓶藥片,語氣中透露著無奈與同情。
“誰……誰說的,我怎麽可能會倒下,我可是很強的!”洛卡辯駁道。
“有時候還是別逞能比較好。”克裡斯走到飲水機旁,將洛卡的杯子裡盛滿熱水。
“多喝熱水。”克裡斯將杯子遞給洛卡。
洛卡:“……”
掛在衣架上的黑色風衣兜裡傳來了手機鈴聲。
“還真是個麻煩的家夥。”克裡斯從兜裡掏出手機,冷冷地說。
“不會又是諾伊他們吧?”洛卡將杯子放到茶幾上,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塵。
“你難道覺得還有別人?”
“我跟你一起去。”洛卡剛要穿上外套。
“這是家事,你還是算了吧。”克裡斯直接拒絕了洛卡。
“那我就不能關心一下嗎?切。”洛卡別過頭去,撅起嘴。
“你先管好你自己吧。”克裡斯穿上風衣就出了門。
……
“諾伊。”克裡斯站在空曠的接待大廳中心,等待某個人的到來。
大廳內的裝飾很奢華:牆壁上用克爾瓦多出產的皮革裝飾,皮面上還燙了金;天花板被漆成黑白兩色,下面懸掛著巨大的鍍金燈架,架子上可以裝三百支蠟燭。與大門相對的正面位置上有一個金色的華蓋,上面的圖案是小粒珍珠繡成的獅子和卡斯蒂爾的塔樓。華蓋下放著國王的座椅,椅套是用華貴的天鵝絨製成的,上面是銀色絲線繡的鬱金香,邊緣上還墜著珍珠和白銀的流蘇。王座正上方的牆上,刻著一個巨大不死鳥的棗紅色浮雕,兩根粗壯的白色豎紋大理石柱立在離王座不遠的左右兩邊。
克裡斯繞過王座,繼續向大廳裡面走去。
“喲,瞧誰來了。”克裡斯背後傳來了一個女人的聲音。
“你怎麽在這裡?諾伊呢?”克裡斯站在寬敞明亮、鋪滿紅地毯的走廊裡,回頭冷冷地說。
那個女人留著一頭金黃色的長卷發,一對人魚藍的海紋石耳墜,穿著一身黑色的錦緞長蓬裙,戴著一頂插著碩大黑色羽毛的帽子,手中拿著一把未開啟的折扇,腳上是一雙櫻桃紅的水晶高跟鞋。
“克裡斯,你很不乖哦,你弟弟三番五次勸你想清楚,可你一次次拒絕,他說他很生氣,我想你這次不會輕易見到他了。”女人搖了搖頭,擺弄著自己的長指甲。
“麗莎,可別怪我說話太毒,你認為你做的對麽?”克裡斯冷冷地盯著面前的女人。
“我做錯什麽了?我只是按照他的心意做事而已。”麗莎打開白金色鵝毛折扇,遮住了半張臉。
“好……按照他的心意……你別忘了,他可是雙手沾滿鮮血的人。”克裡斯仍舊面無表情。
“要是雙手不沾滿鮮血,怎麽會有今日這麽舒適的生活呢?”
“難道你忘了,瓊斯伯父和瓊斯姑媽,是怎麽離開你的麽?”克裡斯叼起煙鬥,背靠著牆。
“我爸媽……呵呵……他們關心過我嗎?那是他們活該。”麗莎冷笑。
“我還從未見過像你這樣無情的女人。他們好歹是你的父母,你難道……沒有一點兒愧疚之心?”
“不,對於他們的離去,我並不感到傷心。在我的記憶中,他們就是惡魔,不停地教訓我,打罵我,沒有自由,沒有幸福……現在,惡魔消失了,我很快樂。”
“要怪就怪你自己,那是你太蠻橫高傲了,你從小就是如此。”克裡斯反駁道。
“喲,克裡斯,你年齡比我小,懂的還真不少呢,隨便你怎麽說吧,到嘴邊的肉我怎能不吃?你自己去拯救世界吧,我可沒興趣。”麗莎收起折扇,消失在走廊的盡頭。
“諾伊,別躲了。”克裡斯坐在走廊裡雕著大朵牡丹花的紅木長凳上,頭也不抬地說道。
一個戴著純金王冠、穿著天鵝絨製成的紅色披風的男人從一盞掛滿金色絨球和鑲嵌著雪白色流蘇的落地台燈後面走了出來。
“我哥就是不簡單啊,這都能看到。”諾伊坐在克裡斯的旁邊,伸出手想要搭在克裡斯的肩膀上。
“你別碰我。我可不想讓我的衣服沾染上罪惡的雙手。”克裡斯立即回避。
“你總是那麽固執,克裡斯。除了我,不知道還有誰會忍受你這種古怪的性格。”諾伊搖了搖頭,撫摸著手上的戒指。
“很顯然,總會有人理解的。倒是你,諾伊,你每晚不會做噩夢麽……關於你的行徑,你曾經犯下的錯誤……”
“亡靈終究還是亡靈,他們沒有能力對生人做什麽的。我堂堂一個統治者,怎麽會被它們嚇到?”諾伊把雙臂打開,表示自己很強大。
“哦?那你怎麽解釋,亞倫家族的詛咒?”克裡斯反問道。
“那個詛咒有名無實。戰爭已經過去六年了,父親,母親,你,還有我,不都一點兒事沒有嗎?”
“那你能確保,以後也不會有事麽?”
“哈哈,反正我和父母不會有事的。但是我可不敢保證你和那個日記持有者的安全。畢竟,我可在那上面加了賭注呢。對了,更糟糕的一點我要告訴你哦,那毒藤蔓的毒至今無解呢。所以,如果你不想那麽麻煩的話,就停止那些愚蠢的救贖吧,沒用的。”
“究竟是誰愚蠢,你比誰都清楚吧。你覺得,這種榮華富貴的生活,能夠持續很久嗎?我建議你能改過自新,現在還不晚。如果你還是執迷不悟,那對不起,諾伊,到時候,我不會看在親人的份上對你手下留情的。”克裡斯起身背對著諾伊,冷冷地說道。
“克裡斯,我知道你很厲害。但是,你確定要這麽固執己見嗎?你可得知道,與我為敵就是與整個索蘭特王國為敵。你不會得到什麽好處的。”諾伊也站起身,整了整頭頂上的皇冠,走到克裡斯對面。
“你一個人犯下的過錯,卻要整個亞倫家族的人承擔。不,甚至更糟,我們的旁系親屬——布朗家族,瓊斯家族……他們所承受的失去家人們的痛苦,你能夠體會到嗎?不,你永遠不能。”
“又是這些話,我已經聽膩了。”諾伊打了一個深深的哈欠。
“諾伊,你還是要這麽做,每天渾渾噩噩、虛度光陰、黑白顛倒、揮霍無度的話,我只能說,你無藥可救了。再見……不,最好別見。”克裡斯說完後大步流星地離開了宮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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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我哥聊天可真是累啊。法雷爾?”諾伊示意他到自己身邊來。
“不,我想要的不是葡萄酒。”諾伊半躺在沙發上,睜開眼睛,看到法雷爾正端著一杯葡萄酒,擺擺手。
“那陛下,想要什麽?”法雷爾將高腳杯放置在桌上,微微皺起了眉頭,緊接著又舒展了。
“外面是不是天黑了?”
“我想是的,陛下。”
法雷爾話音剛落,諾伊立刻打了個響指,房間內所有的燈瞬間熄滅了,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
法雷爾:“……”
半晌,黑暗中響起了衣服落到地毯上的聲音和水流的聲音。
“怎麽,你還不打算走麽?這可不是一個忠臣該看的東西。”
“好的陛下。祝您沐浴愉快。不過以後如果您打算這麽做的話,可以提前給在下說一聲,不然,在下可不能保證會做出什麽呢……”說完,法雷爾關上房門就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