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著那盞慘白燈籠行進的路上,我竭力壓著心中躁動,把洞窟裡的經歷複盤一遍,除蠕行的皮肉和發光怪人外,似乎暫時沒別的危險。
對上兩者其一,只怕我都得當場暴斃,好在不論皮肉還是發光怪人,似乎都主要依靠視力,我尚可以仗著夜視能力隱身暗中保持距離。
吉自阿明許是沒想到身後會有“尾巴”,頭也沒回直奔洞口,靠近那處山壁的拐角時我放慢腳步,挪到處亂石後面,計劃等著他走進洞,拉開些距離再跟上。
慘白的光停在洞前,不多時,洞內有股幽幽的藍光靠近,儼然是發光的怪人,他和吉自阿明站在入口處交談起來。
上次闖進祭壇情況混亂,又擔心秦天和救援隊的安危,我沒來得及觀察發光怪人,現下仔細端詳起來,方看清對方身上穿著身黑色道袍,只怕就是村長嘴裡的“黑袍鱉孫”。
只可惜,這鱉孫用黑紗遮住大半張臉,就露出雙眼睛,分辨不出長什麽樣。
交談告一段落後,黑袍鱉孫拍拍吉自阿明的肩,引著他往洞內走去。我按兵不動,躲在怪石後面繼續觀察——在祭壇時,我的存在已經暴露,黑袍鱉孫必然會做出防備。
洞裡映出的幽藍與慘白交織的光衰減著,直至幾不可察,隨後不久,蠕行的皮肉沿著洞頂飛速爬到入口,又像撞上無形屏障般跌落地面。
幽藍色的光探了出來,黑袍鱉孫回到洞口環視,好半天才折過頭,從懷裡拿出什麽東西指向蠕行皮肉,那灘皮肉頓時蜷縮起來。
他拿著那東西做出抽打的動作,蠕行的皮肉顫抖著展開,朝洞裡疾行而去。
看到幽藍色的光再次遠去,我小心翼翼靠近洞口,追著遠處微渺的光點前行。
所幸沿途沒再遇見波折,我安全走到祭壇所在。原來在山體中竟有個碗狀半圓形空腔,祭壇正建在空腔的中心,憑我貧瘠的地理知識,實在看不出究竟是自然的鬼斧神工,還是人力所為。
舉著白燈籠的吉自阿明,和發著幽藍光芒的黑袍鱉孫,此時已踏上祭壇高低不平的階梯。先前差點讓我爬斷腿的鬼才設計,現在為難到他們兩個身上,行進速度並不快。
防備著不知所蹤的蠕行皮肉,我躡手躡腳靠到洞壁下面,打算找個地方先貓著,等他們離開,再爬上祭壇捅那條被釘住的白龍幾刀。
上次祭壇之行,被小劉催促著登頂,沒發現這地方別有洞天。除了正中的祭壇,周遭洞壁下面還修著不少石製屋子,粗略看過幾間,有的陳列著各形形色色的器具,看起來像祭祀所用,有的則被木欄圍住,似乎是關押祭品的牢籠。
回頭看了眼,交織在一起的慘白、幽藍光暈還沒到祭壇腰處,我靠到祭壇旁側,尋找起其他上去的路。這祭壇四四方方,站在底部望去,一條邊接近百米,跟標準足球場的長度差不多,難以想象村長的祖先們,花費多久才修起這座奇觀般的建築。
沿著祭壇底部向前,隱約看到石磚間有扇拱門,湊到近前,才見是條幽深廊道,似乎通向祭壇中心。我抬頭張望,祭壇正面行進的光暈被石磚擋住,沒辦法辨別位置,但以這兩人的速度,除非用滾的,否則一時半會兒也下不來。
把匕首舉到身前,我安定心神,緩步邁入廊道之中。比起外面光禿禿的石磚,廊道內壁精致許多,雕刻有不少符號、文字,無奈沒有這方面知識儲備,落在我眼裡,都是亂七八糟的鬼畫符。
這條廊道很快就到盡頭,眼前豁然開闊,有間四四方方的屋子,正中臥著汪清澈池水。那些符號、文字,進了這間屋子就仿佛發了狂般,爬滿目力所及的每一處,看得人陣陣發暈,好像這些符號、文字正虎視眈眈,想湧進我眼窩裡。
咬著牙移開視線抬起頭,我發現上面有個井道,頂部鏤空的板子裡透下光亮和聲響。
“搞快一點,拿了你阿公的頭就回村,還有個妖孽沒殺掉。”
這井道不知道怎麽設計的,竟像擴音器那般,頂上黑袍鱉孫的說話聲,被我聽得一清二楚。
吉自阿明似乎沒應他,一陣翻找的動靜後,黑袍鱉孫又開口道,“祭品不夠,你去想辦法把整個救援隊都帶進來, uukanshu 或者搞幾個村民,不然別說骨肉歸一,白龍還能不能活都難講。”
吉自阿明語氣生硬地回了個“好”便不再言語,不知他們兩人做了些什麽,我聽見陣陣如同野獸嗚咽的哀鳴,幾滴閃著銀色光澤的液體從頂上落進池中,蕩出圈圈漣漪。
腳步聲又響起來,我仰著腦袋努力注意頂上光的顏色,那光慢慢變得深沉暗淡,隻留下幽幽的藍。黑袍鱉孫沒隨著吉自阿明離開,留在祭壇頂上念念叨叨布置著什麽,動靜一直沒停。
難怪上次小劉登上祭壇就被黑袍鱉孫暗算,感情這缺德玩意兒提前埋伏好了。
躡手躡腳挪出廊道,我看著祭壇正面方向,目送慘白燈籠消失在遠處的洞穴中,隻覺得騎虎難下——祭壇頂上的黑袍鱉孫單靠我肯定打不過,更別提在他眼皮子下面捅死白龍。
想到蠕行的皮肉不知道躲在哪裡,如果暴露行蹤我必死無疑,雖然心中不甘,也只能放棄偷襲弄死白龍的計劃,打算等吉自阿明走遠些,再原路返回離開洞裡。
害怕光亮會引來注意,跟蹤吉自阿明前,我就關了手機、手環,對時間的把握只能靠感覺。此刻孤身在危機四伏的山體空腔裡,聽著祭壇頂上細碎的噪聲,恐懼和煩躁交替湧起,我彎下腰,小步朝著入口走去。
意外突然發生。
吉自阿明去而複返,懷抱人頭踉踉蹌蹌向祭壇狂奔,先前手裡的慘白燈籠,此刻被另一個身影提著,緊追在他身後。
遠遠望去,那身影似乎有些眼熟,一時間又想不起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