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紫?带着伤痕累累的江蘅,悄无声息地从后山绕出来,将他送到灵舟上时,江禄山和几位弦音宗长老正和糜月打得不可开交。
江禄山身为一宗之主,修为并不低,连同几位长老也都是大乘境后期,却被糜月一个人单方面的压着打。
放眼望去,法宝相击发出的莹白光芒,都不及那赤艳艳地一片火红。
这还是糜月拿回九瓣?花后,第一次正式同别人打架过招。
九瓣?花齐聚,呈现出最强盛完美的姿态,宛若真佛座下的九瓣莲花台,众生法宝在对上这勃发的焰芒时,都难免黯然失色。
九片花瓣合则是状似莲花的完整?花,分则是九团不熄不灭的耀目火团,在糜月的操纵下,飞快自转着朝四周迸射出火焰飞芒,宛如漫天降落的火焰雨。
这?花火焰能燃烧万物,哪怕是纹有防御阵法的宝器法衣,在触碰到那一点星火时,立刻就会被烧出一个大窟窿。
弦音宗众人如同被丢进油锅里的蚂蚁,争相逃窜躲避着漫天火雨。
江禄山看不起行事张扬的烬花宫,但又从心里畏惧糜月?横无匹的神相之力和烬花宫的势力,所以在得知江蘅当了烬花宫的宫时,他气到砸桌,但又不敢去烬花宫要人。
偏偏他寿诞那日,江蘅自己回来了,他这个当爹的关起门来管教,却没想到烬花宫反而会因此找上门来。
一道烬花火焰擦过江禄山的肩头,险险把他珍爱的长须给燎了。
他气得涨红了老脸,指着糜月痛骂:“你这妖女!当真不知无耻二字怎么写!当初强掳走我儿做侍宫,如今还敢带人上门闹事,真当我弦音宗怕你们不成!泥人还有三分气性,大不了咱们鱼死网破!”
“江宗主火气怎么这么大,不过是切磋一番,怎么还急眼了,我宗弟子都在灵舟上未动,你们以多做少,还要反过来指责我欺负人不成?”
烬花宫弟子未得她下令,仍守在灵舟上未动,唯有糜月一人御风立在半空中,裙摆如水纹般飘荡,丹唇勾着浅笑,微微上扬的狐狸眼里满是骄矜,和你能奈我何的盛气凌人。
江禄山被她的话噎得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谁家切磋一上来就把神相放出来的?还有一副要把他山头烧光的架势,明晃晃地打着切磋的幌子,过来寻衅滋事!
趁着江禄山等人还在和糜月纠缠之际,薛紫?把江蘅送到灵舟上安顿下来,随后飞到糜月身边,?她挡开侧面的袭击,同时低声对她道。
“宫主,人已经救出来了,没必要再跟他们耗下去,我们可以撤了。”
薛紫?一想到江蘅身上那触目惊心的伤痕,瞥向江禄山的眼神里,藏不住想刀人的怒意。
但想着他的伤需要及时医治,担心和他们纠缠下去会再生事端,她强压着怒火,低声劝糜月先行撤离。
糜月打得正尽兴,同?无恙?修的这些日子,她灵脉里的灵力时常保持在充盈胀满的状态,虽然大部分转换成了修为,但仍盈足?多,像装满了水的杯子,总要倒掉一些,才能盛得更多。
今日酣畅淋漓地打了一架,总算将那些过剩的灵力消耗掉了,?着那些烬花虚影不要钱似地招呼在江禄山和弦音宗众人头上,糜月每一个毛孔都感觉到了舒畅。
就一个字,爽。
然而想到她们这趟是来要人,又不是真来要把弦音宗给灭了的,糜月见好就收,四散在外的烬花虚影飞回她的掌心。
她扬眉道:“今日本宫主累了,不打了,改日再来同江宗主切磋。江宗主若是不服气,也尽可来烬花宫讨教,我随时恭候。”
眼瞧着糜月占着上风,又忽然收手说不打了,江禄山松了口气,又觉得有些?不对劲,此时恰有弦音宗弟子过来禀报,看守江蘅的弟子被人用毒?放倒之事。
江禄山这才反应过来,定是这妖女出手转移他们注意力时,趁机又派人潜入宗将江蘅劫走了,当即大怒:“你这卑鄙妖女,竟叫人暗地劫走我儿,快把人交出来,不然今日谁都别想离开!”
薛紫烟也被他激怒了:“你这老贼才卑鄙无耻,江蘅被你折磨得浑身是伤,还谎称病重,世上竟也有你这样心狠手辣的父?!”
“我管教我儿,天经地义,便是将人打死了,又与你何干?!”江禄山横眉竖目地拦在她二人面前。
弦音宗的音修更擅长辅助作战,并不擅于直面对敌。
江禄山自知不是糜月的对手,但今日若真?她们当着他这个宗主的面带走了江蘅,他们弦音宗的脸面要往哪儿搁!
他心一横,从袖中祭出一件法宝来。
糜月眼看着他拿出一只赤金色的??,??上部有把手状的环耳,周身雕刻着精美的花纹,凹槽处还镶嵌着几颗剔透的五彩宝石。
看起来就很值灵石。
“这摇?法宝瞧着倒是精致,江宗主真是客气了,临走还送什么礼啊,那这法宝我就笑纳了。”
少女笑意盈盈又欠欠的嗓音,?人恨得牙痒。
在江禄山掏出那只赤金摇铃时,弦音宗长老们都默契地撤远了,随着江禄山手腕?晃,金铃内部的圆珠撞击铃壁发出清脆又厚重的铃音,无形的声波朝着四周层层荡开。
糜月初?那铃声,明明只是简单的几声撞铃声,传入耳中时却仿佛变成了婉转悠扬的仙乐,让人不自觉沉浸其中。
眼瞧着她被铃声所惑,江禄山趁机出招,在掌法即将袭向她时,一朵烬花虚影显现在糜月的身前,先主人一步,及时挡住了他的袭击。
糜月陡然清醒过来,这铃铛竟然能惑人神识,她刚才居然走神了,再一看旁边的薛紫烟,同样是?眼目露迷离,被那铃声所惑的模样。
她继而低头看了看面前的烬花虚影,随着残缺的花瓣找回,她的烬花仿佛觉醒了些许自我的意识,竟然在她面对危险时,能自主从灵府里飘出来,为她抵御攻击。
江禄山没想到糜月的神念这么强,连他们的镇宗至宝魂音铃,都只能困她片刻,他一击不成,咬牙继续动用灵力又晃了两下金铃。
这魂音铃每摇晃一下,很消耗灵力,江禄山额头已然开始冒虚汗。
更加清晰悦耳的铃声响起,糜月明知这铃声有异,但神识仍不可避免地受到侵扰,身形随之一顿。
与此同时,一直稳坐在灵舟上的某个人影终于也随之动了。
一道雪的剑光,弹开了江禄山的第二次偷袭。
江禄山心头一震,这妖女竟然还有?手?
然而在看见来人的模样时,江禄山眼里的凝重和警惕尽失,摇铃的手顿住,双眼一亮,如同看见了救星般地松了口气。
“东极剑尊,你怎得来我宗了?”
?无恙看了看从铃音里缓过神来的糜月,收回视线,看向江禄山淡声道:“江宗主,好久不见。
“是啊好久不见,“江禄山激动又欢喜地迎上去,“东极剑尊,我同贵宗一向交好,你可要为我宗主持公道啊......“
虽然不知他怎会突然出现在弦音宗附近,但隐剑宗和烬花宫向来不睦,?无恙必然不会坐视不理。
江?山瞬间有了有人撑腰的底气,当即指着糜月,痛斥着她的所作所为:“这烬花宫妖女带弟子来我宗闹事伤人,还绑架了我儿,如今还意图夺我宗法宝,此等恶行?所未闻,真当这天下没有王法了吗?幸好有你路过,不然......”
“江宗主,对不住了。”谢无恙打断他。
江禄山尚未反应过来是什么对不住,一道精纯的灵气拂过,他拿着摇铃的手一空,下一刻,那摇铃就被放进了糜月的手里。
江禄山懵然地双目圆睁:“东极剑尊,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面对质问的谢无恙,面上却毫无内疚之色,清咳了一声,嗓音清淡无波无澜:“这法宝糜月喜欢,所以,对不住了。”
平稳行驶在云端的灵舟上。
糜月手里把玩着新缴获来的铃铛法宝,像得了新鲜玩意般爱不释手。
她原本此行带着谢无恙,是因为留他在琼山不放心,想把他看在眼前,并不指望他能帮忙。方才见谢无恙出手,她也以为是他看不过去了,过来当和事佬。
直到他出手将金铃抢给她,江禄山的脸都白了,手指颤抖地指着谢无恙,“你”了半天,气得两眼一翻,险些背过气去。
糜月想到方才的画面,唇角?勾,不禁想笑。
她想试一试这金铃的威力,但考虑到这一灵舟的人,遂暂压住好奇,瞟了瞟坐在她身旁的谢无恙,低声问他:“你竟也有夺人法宝的时候,不怕毁了你的名声么?”
挑衅打架,夺别宗的法宝,对糜月来说已经是习以为常,但她没想到谢无恙也能做出这种事,还脸不红气不喘的。
谢无恙低眸对上她试探的视线,?声:“我不在意。”
他心想,出了今日的事,江禄山大概会跑去隐剑宗找纪通诉苦告状吧,但对他来说并无所谓,从随糜月到烬花宫同她双修的那日起,他早就不在乎什么名声了。
糜月眼睛眨了眨,又问:“那这金铃你当真不要吗?是弦音宗的镇宗之宝呢。”
谢无恙:“嗯,你拿着玩。”
糜月这才将金铃收进了储物袋里,继而抬眸看着坐在灵舟另一侧的江蘅和薛紫烟二人。江蘅的身上披着薛紫烟的外衫,裸露出来的手臂、脖颈乃至脸上都有着红肿淤血的鞭伤,薛紫烟手里拿着?瓶,正帮他上?。
“疼吗?”
薛紫烟用指腹轻沾了药粉,轻轻涂在他的伤口处,时不时抬头看他。
江蘅方才喝了些许温热的米粥和补充灵气的丹丸,苍白的脸上恢复了些许血色:“......不疼。”
他耐疼力很强的,从小被锻炼出来了,这些鞭伤都熬过来了,怎么会觉得她上药疼。
“疼就和我说,不要忍着。”
江蘅闻言低下头,眼底漫上水雾,鼻尖有点泛酸地发红。
他在被爹爹叫人一遍遍鞭打时,都没有想哭,此时不知为何,看到薛紫烟蹲在他身前,动作轻柔地为他上药时,他鼻子很酸,眼泪几度被他忍了回去。
他很困,但又不敢闭眼,他怕这一切是梦,等他醒来后,又会回到那个冰冷阴暗的宫殿。
薛紫烟近距离看着他的伤,尤其看到那双给她弹过琴的手,上面也是伤痕密布,心里仿佛被人揪住似得沉闷发疼。
她很后悔当初就不该让他回来,或者应该听糜月的,?自送江蘅到弦音宗再陪他一起回,也不至于让他自己弄成这样。
江蘅在被衣衫遮挡的看不见部位,伤口更严重,但在灵舟上多有不便,薛紫烟也只能浅浅先帮他止疼,剩下的等回去再上了。
糜月想过江蘅可能会被他爹关起来,不让他出门,但没想到会这么惨,好歹是一宗少主,怎么会将人往死里打呢。
她不禁问他:“江蘅,那老头他到底是不是你亲爹啊?“
对自家亲儿子也能下手这么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