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斯淮眸光微顿,倒是有些意外。
仔细想来,骆一澎大概是在工作室认识的苗夏,可她也才入职几天,和他见面的次数少之又少。
就那么几面,骆一彭就喜欢上了?
凌晨一点,各回各家。
苗夏的心神紧绷了一晚上,回到暖和的车厢里,本打算闭眼眯会,口袋里的手机却不合时宜震动了起来。
深更半夜的电话总是会让人心惊。
特别是来自于家人。
苗清虽说是走了,但苗夏不是没了牵挂,她还有外婆。外婆和苗清关系不好,就因为当年苗清固执和路政峰这个穷小子偷户口本领证的事,母女俩后面十年内见面次数十个手指头都数不完。
但苗夏一直都知道,外婆心再硬,也是心疼女儿的,有好几次都背着尖酸刻薄的大舅一家偷偷打钱给苗清看病。
苗夏想等发工资了,就回去看看外婆。
她提着一颗心把手机从口袋里拿出来,瞧见不是外婆,本该松口气,但仔细一看那串没有备注的数字,眼皮猛然一跳。
竟是骆一澎。
震动声不小,旁边坐着的江斯淮应该也能听见。
苗夏低头凝神了会,再果断把电话挂了后拉黑。
并不是心虚不敢接,只是不想接而已。
当年接受骆一澎的心意,的的确确是被他的耐心和诚挚打动,可细想,她只是接受了他的告白,却没说过“在一起”,也没说过“分手”,牵手拥抱接吻,更是没有。
江斯淮闭着眼,手交拢搭在翘着的腿上,左手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点着手背。
回到别墅,江斯衡竟还在客厅里坐着。
看见他们回来,他才起身回了房间。
苗夏要去倒水喝,顺嘴问江斯淮喝不喝。
“不喝了。”江斯淮脱下大衣,垂眸挂好在衣架上。
衣服里没沾染上烟味,今晚那根烟,他没抽。
看着江斯淮要往楼上走,苗夏把水杯从唇边拿走,说:“明天早餐你想吃什么?我给你煮。”
江斯淮转头看她,“都行。”
“你哥呢?”
“他不在这里吃。”停顿片刻,他又道,“早点休息。”
苗夏点点头,把杯子里的温水饮完后关灯上了楼。
她的房间在江斯淮的右手边,从走廊穿过时会经过。
脚步声很轻,在距离他的房门口还剩两步时,瞧见门并没关上,所以很下意识地往里面瞅了一眼。
又是那么的恰巧,江斯淮正往门口走。
十几秒钟前,江斯准打算去洗澡,上衣脱完,发觉卧室门没关好,便要去关房门。
刚转身,就看见了脸通红的苗夏。
而她的眼神,让他不由得怀疑起自己难道是全|裸了?
眉梢很浅地挑了下,走到她的面前,“这种情况下,你不是应该捂着脸跑开?”
听见声音,苗夏立刻抬起眼睛,异常镇定地问:“为什么?”
“你脸很红。”
“谁让你不穿衣服。”苗夏顿了下,小声道,“还不关门。
声音虽然小,但江斯淮还是听出了点理直气壮的意味,弯唇痞气十足笑了下,“我这不是正准备关,谁知道那么凑巧,你突然来了。”
其实刚才苗夏见江斯淮靠近,还挺怕他会生气,几句话下来,发觉他不仅没生气,语气里竟还有点纵容她的意味,头脑一热,她就有些蹬鼻子上脸了,“下回注意些。”
江斯淮低眸看她,想到了骆一澎看苗夏的眼神,无知无觉地轻嗤了声。
这里只有两个人,苗夏自然觉得那一声嘲笑是对她的,面颊迅速热了起来,“我先回房了。”
消失的速度如同一阵风,一晃眼面前就只有冷冰冰的走廊。
江斯淮沉默着原地站了几秒,随后关上房门。
?夏在闹铃响前就醒了过来,她在浴室里迅速洗漱完,化了淡妆,头发绑成低马尾,怕衣服沾上油烟味,打算做好早餐再上来换。
有人起得比她还早,客厅里江斯衡站着在喝水,瞧见她,微微点了点头。
她思考了下,该怎么称呼江斯衡。
“阿淮出去晨跑了。”江斯衡放下水杯,温声道。
苗夏的思考戛然而止,冬天,天亮得晚,玻璃上结了层霜,不用想也知道外面冷的过分。
难怪江斯淮能拥有那样堪称完美的好身材,不壮也不过分瘦,该有的腹肌一块没少,穿衣显瘦,?衣后能看出他身上的劲肯定不小。
“我去准备早餐。”她看着江斯衡,还是礼貌问,“你在这里吃早餐吗?”
江斯衡是准备喝完水就开车去画室的,今天他有个展要办,会很忙,但此刻他却不自觉地迟疑了,留下来吃个早餐再走,并不会耽误事的。
“吃的。”他道,“需要我帮你的忙吗?”
苗夏摇摇头。
江斯衡挪开目光,“那辛苦你了。”
苗夏认真做了三碗桐城的特色卤面,端出去时,客厅里还是只有江斯衡在,他坐在沙发里,眼睛盯着院子,像是在发呆。
昨晚她和江斯淮回来时,他也是这个样子。
不知怎么,苗夏能清晰地感知到江斯衡身上那种痛苦悲凉的气息。
可能是因为曾经的苗清也有过这样的状态。
“那个,哥......”
江斯衡循声扭头,看着两步外的苗夏,表情怔然了瞬,失笑道:“你可以随意些,别扭的话别勉强自己,怎么称呼我都行。
苗夏也笑了下,“早餐已经做好了,你先吃吧。”
话说完,眼眸抬起,不经意地往院子里看了眼,竟看到站在那颗圣诞树边上面向这边一动不动的江斯淮。
餐厅里。
三个人谁也没挨着谁坐,都沉默吃着碗里的面。
苗夏挺担心他们吃不惯的,但她吃完时,抬头发现他俩的碗都吃得很干净。
江斯淮要送江斯衡去画室,苗夏比他们早一步出门。
中午吃饭的时候,她走出部门,看见电梯前站在的人是骆一澎,又赶紧缩了回去。
合作也用不着来这么勤吧。
赵助理提着公文包出现,“骆总,车已经备好了,我会和您一起出发去找江总汇合。”
骆一澎点点头,电梯门开,他回头望了眼美术部。
苗夏慢吞吞地走楼梯到一楼餐厅。
耿悦和罗音今天都请假了,午饭她一个人吃。
低头挑去菜里的姜丝时,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玫瑰香。
苗夏记得这款香水是谁在用。
果然,她一抬头,看见陈君雅坐在了对面。
陈君雅是笑着的,折射进来的阳光落在她精致的面庞中。
“吃这么少啊?”她说。
苗夏收了收桌下微微伸直的腿,“早上吃多了,所以不太饿。”
瞥见陈君雅面前没有午饭,她问:“陈总,你不吃吗?”
陈君雅朝着包厢处抬了抬下巴,“在里面吃过了。”
那就是专门来找她的了,苗夏心想。
可陈君雅却忽然不说话了,就那样直白地盯着她吃饭。
就这样过了两三分钟,对面人似乎才按捺不住开口。
“苗小姐,听说你和阿淮一年后会离婚。
苗夏缓慢地吞下嘴里的那一口米饭,面不改色道:“他和你说的吗?”
陈君雅眼尾一挑,只笑不语。
引人遐想。
陈君雅离开餐厅后,苗夏收到了她让餐厅工作人员送来的酸奶。
不喝白不喝,喝了还能促进消化。
江斯淮一整天都没在办公室里出现,苗夏今天没能准点下班,忙到快八点才从离开工作室。
她没直接去地铁站,给孙姐打电话说不回去吃后在街上晃悠了圈找想吃的东西吃。
十点前回到,江斯淮并不在家里。
苗夏直接上了二楼,洗澡后坐在阳台看书。
江斯淮房间的阳台很干净,除了几盆绿植没放其他东西。
两个阳台间的距离挺近的,似乎爬也能爬过去。
观察完,苗夏继续看手里的书。
手机放在卧室里充电,铃声响时她耳尖听到了,忙起身走进去。
是路政峰打来的。
问她有没有空,要见面有事谈。
“电话里说。”她走回阳台,平静道。
路政峰轻叹,口吻恳切,“夏夏,是这样的,你妈妈的墓地可能要过两年才能迁了。”
苗夏拧眉,“为什么?”
“我找人给你妈算了日子,今年和明年都不适合。”
苗夏嘲讽道:“谁算的?袁雪盈吗?”
路政峰沉默了瞬,“不关她的事,你要是不信,明天可以亲自见见那位大师。”
“我哪知道那位大师是不是你们安排好的人。”苗夏深吸了口气,冷笑道,“照你的话看,那我是不是可以和江斯淮把婚给离了,等两年后我妈的坟迁了再和他结。”
路政峰望向一旁的母女俩,无奈道:“你要是愿意离的话……………也行,之后让路沅去联姻便好,离了后,我会给你一笔钱,你拿着自己花,想出国去念书我也会给你安排好。”
苗夏瞬间无话可说。
这一家子的心眼可真是多。
挂了电话,抬起头看黑压压的夜空,心口闷得喘不过气。
她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并没瞧见隔壁江斯淮房间早已亮起了灯。
隔壁阳台门后的江斯淮,淡漠地转身离开卧室。
二十分钟后,有人敲门。
苗夏去开门。
一天没见的江比出现了,身上还戴着牵引绳,还是那般可爱的模样,尾巴总是很热情。
她看着江比,乱糟糟的心情好了不少。
它的主人也在。
白衬衫黑西裤,领带松松垮垮系着,手里拎着个棕色的牛皮袋,像是刚从某个饭局里回来。
弯腰摸了摸江比的头顶,苗夏问江斯淮有什么事。
江斯淮神色淡淡,伸出手,“苏州菜。”
苗夏下意识先接过袋子,“我在外面吃了晚饭。”
江斯淮看她一眼,“老太太觉得味道不错,特地给你带回来的。”
苗夏一听,收下了。
客厅有说话声,能听说是樊老太的声音。
“那一会我下去和她道声谢。”
江斯淮捡起脱在地上的狗绳,“口头道谢没什么必要,明早做碗今早那种面给她尝尝就行。”
“好。”?夏犹豫了下,问正要转身的他,“那你呢,还吃吗?”
江斯淮脸微侧着,“我没功劳也有苦劳吧,回到家屁股还没坐热就给你送上来了。”
所以这话的意思是他也要吃对吧,苗夏巧笑点头,“我明白了。”
江斯淮牵着江比出去遛,樊子琴结束和新加坡亲戚的电话,招了招手,“阿淮,你过来。”
打开门让江比先到院子里玩,江淮走到樊子琴跟前,“怎么了?”
“你妈下午问我了。”
“问什么?”
樊子琴看了眼二楼,“问你和苗夏有没有去办离婚。
江斯淮挑眉,满不在乎的模样:“您怎么说?”
“我能怎么说,”樊子琴瞪他一眼,“说你俩正在走流程了呗。”
“走哪门子的流程,我和苗夏感情好着呢。”江斯淮轻飘飘地笑了下,端起桌上的茶,“你们就不能盼着点我好?没准这婚这辈子都离不成了。”
后边那句就一反话,他心里清楚的不得了,苗夏让路家办的事要是没成,估计明天她就能拉着他上民政局去了。
樊子琴刚才和老姐妹打了快一小时的电话,嗓子有点发哑了,她接过江斯淮递来的茶喝了口,又道:“你还有心思和我贫是吧,我两只眼都没老花,还能看不出你俩究竟有没有感情?”
“奶奶,您知道的,您小孙子我从小就没人疼。”江斯淮眉梢上扬,声音轻快,“您得站我这边,多护着我才行。”
樊子晴听着这话,笑眯眯地,“是是是,我护着你,你就使劲护着楼上那姑娘,出门吃个饭也不忘给人打包,看不出你才认识人家十来二十天就如此用情至深啊。”
江斯淮耸肩不语。
耿
悦是前两天才知道苗夏没租她姑妈的房子了。
“那你现在住哪里?“
苗夏顿了下,说亲戚家里。
耿悦疑惑,“你在这边有亲戚呀?住哪个区?”
“真八婆。”一旁安静吃饭的罗音忽然道。
这话一插进来,耿悦注意力全往罗音身上去了。
苗夏最近牙疼,饭吃得不快,这俩人走了她才吃一半,餐厅里也没什么人了。
她不打算午睡了,索性慢慢吃。
早上她还在高兴快一周没在公司里见着骆一澎了,结果呢??他此刻就突然出现在了面前。
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眉眼略显疲惫。
“夏夏,我们谈谈。”
苗夏没这个想法,端起餐盘起身要走。
骆一澎迅速摁住她的肩,乞求道:“就五分钟。”
苗夏皱起眉,嘴张开想说话,声儿还没发出,不远处一道含笑的嗓音忽然插了进来。
“骆总,能旁听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