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斯淮听出苗夏话里的压抑不住的哽咽,侧头看着她,恰好一滴晶莹剔透的泪滑落到她皙白的脸庞中,
伸过去的手指按住了那条还泛着温热的泪痕。
没和苗夏认识前,江淮一向不喜欢哄女生,对别人的眼泪也总是抱着漠不关心的态度。
直白来讲,他厌烦眼泪,觉得眼泪是最无用的武器。
可苗夏的眼泪对他的杀伤力太大,他的心会跟着一抽一抽的疼,会慌张她为什么哭,会不忍心看她到落泪。
江斯淮手碰上脸的那一刻,苗夏的泪掉得更厉害了,她避开那只手,脸贴住他的后背,闻着衣服上令她心安的气息,瓮声瓮气地说:“我不想哭的。”
“被我揉肚子给感动哭了?”江斯说。
“可能是吧。”苗夏哭着笑,“你给我揉舒服了,忍不住就想哭。谢谢你。
她又说了句谢谢。
江斯淮耸动了下左肩,不着调地说:你哪来这么多谢谢,咱俩不应该是这世上最亲密了人了么?”
苗夏小幅度蹭了蹭他,“可我就是很感激你,我一穷二白的,没钱没势,只能用语言来表达。”
江斯淮笑了声,“行啊,非要谢的话,你叫声老公。”
苗夏顿住。
她嘴张了张,又有些扭捏地闭上。
和江斯淮做那些亲密事时,他来感觉后总会边动边盯着她喊老婆,而她不会说喊任何亲密的称呼,她喊他全名。
等了半天也没等到苗夏说话,江斯淮非常轻地拍了下她的小肚皮,扭头正想要和她理论两句,肩膀忽地一沉,苗夏凑到了面前亲了他一口。
唇离开时,苗夏看着江斯淮的眼睛,轻声道:“老公。
说完,红着脸倒在了江斯淮的怀里。
仰头盯着他,发现他一片火红的耳廓。
“你居然害羞了。”她抿唇笑道。
一起害羞,她就没这么别扭了,身心都很舒展了。
江斯淮怔忡了数秒,抬手捂了捂她的眼睛,不动声色转移了话题,“给咱妈挑了好几个墓地,前段时间赵助理也亲自去看了,明天他会把资料发给你,你来选。”
苗夏怔住,一双眼过了很久才眨。
眨一下,泪又落了。
江斯淮顿了下,鼻间发出了声若有似无的轻叹,笑说:“这么爱哭啊。”
苗夏吸了吸鼻,声音有些颤抖,“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的?”
江斯淮直说:“有回听见你和他打电话。”
苗夏不清楚他还听到了什么,当时她和江斯淮的关系还不至于亲密到能躺在一张床上,对上路政峰时她说话会有些偏激,她想不起当时还说了什么,有没有说很伤人的话。
她观察着江斯淮的情绪,说:“你还听见什么了吗?”
“还真没其他了,”江斯淮拨开她额头上凌乱的发丝,勾唇道,“你这话听着怎么这么虚啊?”
苗夏摇头不承认。
抓着他放在她脸上的手,语气轻柔坚定:“替我妈找墓地的这份心意我会收下的,我也会听你的话,好好看资料挑选。但是,买墓地的所有钱,我一定要还回给你,因为这是我最后能为我妈做的一件事了。”
江斯淮笑笑没说话,低头亲了亲苗夏。
半夜,苗夏从睡梦中惊醒。
她没吵醒旁边已经睡着了的江斯淮,抬头看着他的睡颜。
今晚路政峰想扇回她,江淮拦住他的那刻,让她不禁想起了小的时候和同学发生争执,同学吵不过她就想动手,路政峰也是这样忽然出现护着她。
谁会想到呢,这么多年过去了,站在对面想打她的人变成了路政峰。
江斯淮得知苗夏要回桐城过年,买得是火车票,还是站票时,脸色不是很好看。
“差不多一天一夜的火车,你的腿怎么受得了?”
苗夏往行李箱里塞了几件衣服,蹲地上说:“没事的,要是有空位我也能过去坐。”
余光里瞟见江斯淮拿起了手机,猜他肯定是在看机票,忙说:“回程我坐飞机回,现在这火车票既然买都买了,就不要浪费了。”
江斯淮看着她,不说话。
苗夏把行李箱的链子拉上,起身走过去抱了抱他,“实在不行我带张折叠椅,站累了就打开坐。好啦,我们出门吧,他们都等急了。”
今晚梁深几个组了局,年前的最后一聚。
位置在城中的一家私厨馆,过去的路上遇到了堵车。
苗夏在车里专心看题,要准备年后的考试。
江斯淮安静开车,时不时看她恬静的侧脸几眼。
到了私厨馆,苗夏竟看见了有段日子没见着的涂絮絮。
她这是要留在这边过年吗?
涂絮絮还是那样的热情,客苗夏还是看出她的脸色不同寻常,眼圈细看能发现是红的。
席间,梁深说心情不好,让江斯淮过了年初一陪他去国外玩玩。
江斯淮看了苗夏一眼,问梁深,“你想去哪儿?”
梁深一口喝完杯里的酒,俊朗的面庞浮上几分颓容,“不知道啊,随便走走,走哪都停停。”
宋彰白给他倒酒,要笑不笑地说:“不是,梁深你几个意思,叫阿淮不叫我,想排挤我啊?”
梁深瞅了眼涂絮絮,哼笑道:“你先处理好你那堆破事吧。”
快吃完时,涂絮絮让苗夏陪着她一起去厕所。
苗夏点头,起身拉开椅子。
“把衣服穿上。”江斯淮取下挂在衣架上的外套给她。
涂絮絮看着有些羡慕。
虽然说宋彰白对她也是这样无微不至的好。
但和江斯淮对苗夏是不一样的,完全不一样的。
来到洗手间,苗夏问涂絮絮怎么了。
她说宋彰白前女友回来了,过年还会去他家做客。
说这话时,涂絮絮眼睛更红了。
苗夏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索性上前抱了抱她,“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吗?”
涂絮絮摇头,“我就是想说出来,不然憋得慌。”
厕所边上有个宽敞的后院,苗夏陪着她走了走。
这天夜里,苗夏躺在江斯淮怀中有些睡不着。
她翻了个身,背向着他。
江斯淮把人给捞回怀里,唇贴着她的耳朵,“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苗夏挪了挪腰,抱怨道,“你硌得我难受。
“难受的明明是我。”江斯淮半边身体压向她,粗重的呼吸和唇一起踏过她的脸,“你要七天后才回来。”
语气多少带着些幽怨。
滚烫的唇慢慢下移到脖子和胸前,苗夏微仰着头,由着他瞎弄。
月经刚好明天才能干净,这几天抱一起睡,什么也没做,都忍得挺幸苦的。
半小时后,苗夏看江斯淮忍得汗都出了,小声说了句用手帮他。
江斯淮一愣,失笑道:“我也有手,肯定比你熟练。”
他低下头,在苗夏鬓角处轻轻地碰了一下,然后掀开被子下床,进了浴室。
隔天上午,江斯淮开车送苗夏去火车站。
到那后,拿着苗夏的身份证和车票去购票厅。
苗夏在车上的时候没拗过江斯淮,他说一会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票,有的话就把站票给换了。
她在买票大厅的门口站着,眼睛盯着黑压压的人群,要江斯淮排队买车票,真的是难为他了。
没过多久,江斯淮回来了,并不是从买票厅走出来的。
苗夏疑惑,“你不是在里面排队的么?”
江斯淮没解释,直接把换好的票和身份证给她,“软卧,别走错了,也别睡太沉坐过站了。”
苗夏乖乖点头,被他牵着去进站口检票。
距离发车时间还不到半小时了。
江斯淮买了张短程的车票,一同进去里面的候车厅。
候车厅里比购票厅的人多了好几倍,一眼望过去都找不到能落脚的地方,空气中的各种气味混在一起,闻着特别难受。
苗夏看了看皱紧眉头的江斯淮,抽出被他拉着的手,“你在这里等我一会。”
江斯淮站着没动,视线紧跟着进了旁边便利店的苗夏。
苗夏买了两个口罩,撕开一个包装,踮脚给江斯淮戴上。
检票时,江斯淮一直在苗夏边上,等她把票交给检票员,他才把拉杆箱给她。
苗夏接住检票员递回检好的票,她过了闸,走到一边,目光转向和她一闸口之隔的江斯淮。
看着那张只露出一双眼的脸,莫名的,她有些想哭,心中的不舍越来越强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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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下次过年她和江斯淮没发生变化的话,她要和他一起过新年。
苗夏憋了憋泪,强笑道:“你回去吧,到了我给你打电话。”
江斯淮点头,“注意安全。
拉着箱子拐入去往站台的通道,苗夏摘下口罩,低头抹了抹泪。
到达桐城已经是除夕当天。
胡书雨去车站接苗夏,并让她去她家里过年。
“我爸妈也怪想你的,刚放假那几天就老说让我到时候带你去家里吃年夜饭。”
苗夏笑道:“你和叔叔阿姨说我后天上你家拜年。”她拿出手机,准备给江斯淮打电话。
“后天就后天吧。”胡书雨问,“你回来自己过年,江淮那边没什么反应么?”
“他很尊重我的决定,至于他的家人……………我估计他们也没太在意。”江家现在是一团乱,谈蔚心在和江颌闹离婚,江斯衡公布了要去港城定居,江斯绮前夫回来抢孩子………………
回到家里,苗夏先给苗清上了香,接着开始打扫卫生,她把电脑给打开,播着中央台春晚前的节目,她没看,就拿来当背景音,显得家里不会太安静。
卫生搞完后开始贴对联窗花,以往过年,贴对联都是苗夏来,苗清在一旁辅助,帮她扶椅子。
现在她站在摇摇晃晃的椅子上贴着门顶的那张横联,旁边再也不会有那道孱弱的身影了。
对面的门在这时开了,传出一室的热闹。
一位穿着大红羽绒服的阿姨拿着钱包走了出来。
“苗夏?唉哟你回来啦,他们都说你上北京了,我还以为你不回家过年了呢。”
苗夏手摁在对联上,回头微笑道:“绍阿姨。”
苗夏不太喜欢这个女人,嘴特别碎,以前她放学回家,总会在楼下听见她和其他邻居在议论苗清。
“唉,你妈走了,就剩你一人了,要不今晚来我家吃饭?刚好苏炀回来了,你俩也很多年没见了吧。”
苏炀是苗夏的高中同学,虽然住两对面,但从高中毕业后就没再见过。
苗夏从椅子上跳下来,“不用了绍阿姨,我已经在煮饭了。”
“那行吧,你要有什么事可以随时来敲门,阿姨能帮的都会帮你。”绍阿姨捂嘴一笑,“苏炀也能帮你,你知道的,这小子从小就喜欢你。”
“妈,你在乱说什么。”屋内一道低沉的嗓音。
人并没出来。
苗夏也没兴趣见这个老同学,“绍阿姨,那我先进去忙了。”
“好勒。’
吃完晚饭后,苗夏窝在床上看春晚,她给江淮发了两条微信,他都没回,估计是江家那边忙。
不知不觉就要到十二点,窗开着条缝,远处总有燃放烟花的响声。
她掀开被子走到窗边,刚好看见在天空中炸开的烟火,那个方向好像是江边。
拍下给胡书雨发过去,她说一会和丁临也要去那边放烟花,问她要不要一起。
太冷了,苗夏实在不想出门。
她回到床上,点开和江斯淮的聊天框,准备等零点后给他拜年。
距离新年还有五分钟的时间,窗外的烟火声更响了,像是整个桐城的人都去了那边燃放烟花等新年。
苗夏盯着手机看。
忽地,手机震动了起来。
春晚主持人准备开始倒计时。
她迅速接起,抢在前头说了句新年快乐。
听筒传来一声低笑,“你走到窗边来。”
苗夏鞋都来不及穿就跑来窗口边,她盯着烟火燃放的地方。
难道江斯淮给她准备了惊喜?
“看哪儿呢,往楼下看。”
苗夏一瞬间心如擂鼓,慢吞吞地把头低下。
楼下灯光明亮处,江斯淮像是从天而降的新年大礼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