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日和风,杨柳依依。
小白圭坐在小溪边的柳树下,正在认真地看着蝌蚪。
“娘,蝌蚪没有脚,为什么会变成青蛙?”他用柳枝戳着小蝌蚪。
赵云惜在他身旁看,这时候,不得不掏出小学一年级经典课文,小蝌蚪找妈妈了。
一年级时学的课文,过了这么多年,竟然还记得清清楚楚。
她徐徐道来。
小白圭听罢解释,就认真去找四条腿的蝌蚪,最后还真被他找到了。
“哇哦!真的是这样,慢慢地长出四条腿,慢慢地没有尾巴。”
他想养小蝌蚪看看怎么长的。
赵云惜用柳枝编了个小侄子,让他捞蝌蚪,又去找大的树叶,折成漏斗型就可以装蝌蚪了。
两人蹲在小溪旁,奋斗半天,才捉上来几只小蝌蚪。
小白圭捧着,慢慢地往家走。
赵云惜跟在她身后,慢慢地走着,瞧见了李小荷的相公,那个名唤刘科的男人,他扛着锄头,显然是要下地干活去。
她客气地笑了笑。
刘科就也笑了笑,身后跟着个半个小子,显然是李小荷的孩子。
村里难得有个生面孔,她看了两眼记记人就移开视线。
小白也好奇地看着,他看见他就想到豆腐,奶唧唧道:“要吃青菜豆腐汤。”
赵云惜应下,打算等下就去打豆腐。
谁知李春容提着桶,桶里挤挤挨挨都是鲫鱼。
“你家小树送来的,说你爱喝鲫鱼汤,你二哥捉了很多,给你送来一半,炖汤、油炸都好吃。”
李春容笑眯眯道:“等会儿做好了把他叫来一起吃,小树这孩子,最是懂事。”
赵云惜过来看鲫鱼,都是择好的,去鳞去,收拾得很干净。
她神色微怔。
她娘比她想象中还要爱她。
她爹也是。
赵云惜用手指拨弄着三寸长的鲫鱼,笑着道:“那就炖个汤,再炸个小鱼。”
她立马去收拾。
小鱼都择干净了,她用水冲一遍用葱姜蒜腌上,这才去李小荷家打豆腐。
李小荷正在泡豆子,她哼着小曲,穿着半旧的裙衫,但满面红光的模样,一看就知道高兴。
“嫂子,给我打一刀豆腐,要嫩的,我炖汤。”赵云惜笑着招呼。
李小荷利索地打了一刀豆腐,捏着铜钱收了,笑得眼睛亮亮:“喏,刚做好的嫩豆腐。”
赵云惜看着院子里码着整整齐齐的柴火,水缸也是满的,显然都是刘科弄得。
“你忙,我走了。”她招呼一声。
见李小荷那满脸幸福的样子,她也忍不住会心一笑。
等回家后,见婆母正在揽柴火,把木柴搬进厨房码好。地上扫得干干净净。
赵云惜先把米焖上,再开始做鲫鱼豆腐汤,李春容把火烧好就来炸鲫鱼,她敢说,她现在油炸功夫一等一的好,谁也比不上她。
两人合作,就做得特别快。
最后又炒紫菜苔吃,这样有荤有素,等做好了,就去学堂喊小树和甜甜出来。
学堂管午饭,他们一般不回来,但是今天有鱼,就把他们叫出来。
小树在前面走,甜甜在后面,两人狂奔而来,一进屋就是:“好饿好饿…………”
赵云惜笑了笑,给小树盛了一大盆米饭,笑着道:“你多吃些。”
然后小树给她表演了一个什么叫半个小子吃穷老子,他吃了三盆米饭,两碗汤,半碟子菜。
李春容没见过这架势。
小树吃得很斯文,就是那胃像是个无底洞。
鱼汤好喝,很鲜香,炸小鱼好吃,酥脆无骨。
“你别撑着了,爱吃的话,等你姑姑下次休沐做饭还喊你来。”李春容连忙道。
小树捏着筷子,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是不是吃得太多了?”
李春容连忙道:“不是不是,给你按男人饭量做的,就是看你细瘦,怕你吃多了受不了。”
小树:“我还能再吃一碗。”
赵云惜也表示大为震撼。
“真不会撑?”她忍不住问了一句。
小树点头,笑得露出雪白的牙齿,笑眯眯道:“爷爷说吃得多长得高,让我再多吃些。”
李春容点头:“那下回多做些,家里没养你这么大的孩子,我们一时掌握不好饭量,下回就知道了。”
甜甜和白圭加在一起,吃得还没有一盆多,白圭若有所思地看着,满脸震撼问:“所以吃得多就能长得和嘎公一样高?”
他喜欢!
白圭递出自己的小碗,豪迈道:“娘,给我再盛一碗,我要和嘎公一样威武霸气。
赵云惜给他盛了小半碗,这孩子骨骼匀亭修长,怕是长不了五大三粗。但孩子有梦想就值得鼓励:“好,长高高长壮壮!”
小白圭高高兴兴地吃完了。
他平素吃饭也乖,不用不用喂,给他盛一碗,他自己坐着吃,生**洁,也不会吃到身上,特别省心。
甜甜和小树一撂筷子,背着书包又跟一阵风一样炫走了,笑着道:“我们回去赶课业了。”
两人都是读书小苦手。
要不是有赵云惜这个关系在,都属于要被扫地出门的成绩,但学习态度还算端正积极,这才免了被赶的遭遇。
赵云惜叹了一声,目送两人离去,把碎肉收起来挑出鱼骨、鱼刺,用来喂福米和小猫咪。
小猫现在是只很肥的大橘猫,肚子上的毛雪白绵软,摸起来手感特别好。
福米跟它一样,毛发蓬松,体型魁梧,看起来憨厚可爱,实则心眼子很多很通灵性。
比如这会儿,知道在给他折腾鱼肉吃,就凑过来,乖乖地趴在她脚边,用尾巴轻轻地扫着她。
赵云惜敲敲它脑袋,哼笑:“去把大胖橘喊来。”
福米就昂着头,扯着嗓子喊,大胖橘听见声音喵了一声,慢慢走过来。
它抖了抖腿,毫不犹豫地抬爪,给了福米一个巴掌。那粉嘟嘟的爪子拍得啪啪响。
福米用前腿挡住脸,哼唧叫着,听起来惨兮兮。
赵云惜连忙安慰:“没事没事,我多给你些鱼肉吃。”
福米:“汪。”
大胖橘看看自己的爪子,又看看福米,满脸震惊。
赵云惜笑了笑,用石春把鱼头砸碎,不伤嗓子才喂给两小只。
大胖橘把鱼头骨咬得嘎吱嘎吱响,而福米就不爱嚼,喜欢吞食。
赵云惜把它头推开,又检查一遍肉渣,发现没鱼刺才放心。
小白圭在背书。
他搬着小板凳,坐在梨花树下,正聚精会神地背着。
赵云惜听了片刻,发现自己不会,顿时生出些许好奇心,凑近一看,便沉默了。
《资治通鉴》?
这孩子卷得人害怕,四岁不到的孩子,捧着资治通鉴看得津津有味。
为他以后的同窗默哀。
赵云惜盯着看了几眼,就觉得很有意思,历史不管是现代还是古代,都是必学。
她就很喜欢。
“娘,你也想背?”小白圭热情邀请:“咱俩一起背。”
赵云惜表示了拒绝,她家常课业都觉得累。
白圭有些失落:“背书多好玩呀。”
他就很喜欢,但目前没有找到同好,大家都不肯跟他玩背书游戏。
赵云惜也是喜欢读书那一卦,但和白圭比起来,只能说还差得远。
他是真的卷王又厉害。
赵云惜坐下练大字,她近来也有感悟,感觉自己的字有慢慢变好,这个过程非常有成就感。练字的过程,也能很好地修心,她喜欢。
白圭见她练大字,就也过来坐着。
赵云惜往边上挪了挪,给他空位置,笑着道:“怎么不背了?”
白圭笑:“想和娘一起。”
两人正并排坐着练大字,就听门外有人喊,福米对着大门叫,白圭拍拍狗头:“小白狗别叫。
“谁呀。”赵云惜问。
“婶子,是我!小茂!”张茂礼貌回。
赵云惜和白圭上前开门,就听张茂说,他爷喊着晚上过去吃饭,她奶生日。
她茫然,她还真不知道菊月的生日,见喊了就去。
“你先回,我洗把脸就去。”她道。
张茂上前牵过白圭的手,笑着道:“那行,我先带白圭去玩,婶子慢慢收拾。”
两人手牵着手走了。
赵云惜先洗了把脸,见身上的衣裳还干净,还是换了一套,重新梳了头发,这才打开礼物盒,有些愁地拨弄着。
事先没说,她也没准备礼物。
想了想,还是拿了匹缎,又提了一盒点心,这才往老宅走去。
她刚要出门,李春容带着甜甜回来了,她笑着道:“正要跟你说呢,你大娘生辰,要凑在一处吃个饭,你礼物都带了,那走吧。”
每次菊月夫妻俩来,那拿得都极丰厚,她拿青缎去,倒是得宜,像那么回事,李春容满意点头,问了怎么不见白圭。
“他跟小茂先去老宅了。”赵云惜笑着道。
两家隔得不远,很快就到了,白圭坐在一群小孩中间,正在聊着什么。
菊月上前接过她递来的礼物,笑着打趣:“这么客气做什么?还带礼物来,下回可不许了。”
“就是一家人吃个便饭。”并不是正当的大寿辰,但能收到礼物,还是很高兴,这青缎是个沉稳颜色,显然是给她做衣裳的。
几人说笑着,一道往屋里走去,还是先前过来的老样子,老太太盘腿坐在?上,正迷蒙着眼睛打盹。
三人上前打招呼,她也懒得睁眼,摆摆手:“困了,你们自己玩。”
赵云惜笑了笑,让甜甜去找白圭玩,她正要去厨房帮嫂子们的忙,就被菊月拉住手了。
“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菊月笑眯眯道。
赵云惜看了李春容一眼,满头雾水地被拉走了。
“云娘啊,我有点事想和您商量。菊月有些不好意思,她搓了搓手,还是下定决心开口,低声道:“你能不能让有有跟着你啊,她今年十二岁了,再过两年该到相看的年岁,但整日里疯玩着,总归不是事,想着你帮着瞅个有学问的。”
县学可都是读书人,认识的读书人也多。
赵云惜指了指自己,眼神清澈:“我天天去林宅读书…………”跟着她,哪认识什么人。
说一半她才反应过来,顿时笑得无奈:“林家长孙已经订婚了,是江陵叶家。”
“订婚了啊。”菊月顿时有些失落。她叹气,拍拍她的手,低声道:“罢了罢了,没有缘分。
赵云惜笑了笑,林家的身份确实落魄了,但人家长孙要支应门庭,不会娶农家女。
人都是现实的。
菊月叹气:“有有是个好孩子,她那样性子,舍不得她低嫁。”
张有有肌肤雪白,青丝如瀑,五官精致,性子娴静温婉,是张家的长孙女。
从小跟着三叔读书,也算聪慧伶俐,比寻常男孩的课业还要好。
“罢了,没有缘分。”菊月叹气。“嫁入寻常百姓家,她的美貌,她的人品,都要被埋没了。”
赵云惜盯着门外走过的张有有看,她确实很美丽,性子也好,这会儿白圭被她抱着哄,笑得眉眼弯弯。
“嫁人是一场豪赌,不管家世如何,总归还要看男孩人品。”不过林子坳确实很好,性子沉静仁善,很经典的大族子弟。
赵云惜想想还是摇头,林宅那么深的环境,一般人拿捏不住。
“他家纳妾的。”她说。
菊月瞪大眼睛:“那不行,那不行。”
林修然有妾室,林志远有妾室,在这种环境熏陶下,很难说林子坳不会纳妾。
菊月遗憾极了:“那么好的条件,怎么就要纳妾呢?”
赵云惜耸了耸肩,人类的劣根性罢了,贪欲无穷无尽,有了贤妻想要美妾。
他们人品贵重,不代表在男女问题上没有瑕疵。
“哎,如意郎君难寻,你帮着找找。”菊月也愁死了。她家小孙女一直教养地很好。
赵云惜沉默了。
她真的搞不懂婚姻,也不想去思考相关问题。唯独一条很肯定,有夫妻生活就会怀孕生子。
“我寻摸寻摸。”她笑着道。
先应承过去再说。
菊月拍拍她的手,笑着道:“没事,年岁还小,再等两年也不迟。
赵云惜点头。
两人出去后,赵云惜上前去看张有有,她今年十二,出落得亭亭玉立,跟朵含苞待放的荷花一样,特别好看。
张家人别的不说,在颜值这一块,都是顶尖。
赵云惜眉眼柔和地看向小白圭,他在人群中,才显出几分孩童的天真活泼。
厨房在忙碌着,她闻到了饭菜的香气。
此时,张?带着娘子、孩子也提着礼物来了。
张?连忙迎上前去,笑着道:“来都来了,还那么客气带礼物干嘛。”
张?笑了笑,?和道:“给嫂子带点土仪。”
赵云惜看了他一眼,就收回视线,他确实低调,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但攒出偌大的家底,也挺厉害的。
“就是张镇爷俩不在。”老太太总算睡醒了,开始数人头,满脸唏?道。
她还记得自己有个俊孙子,冲着白圭招招手,慈爱道:“快来让老奶看看。”
白圭听话地上前,就被接到怀里,摸摸手又摸摸脸,笑着道:“真是好孩子,手骨修长,脸骨匀亭,以后有大出息!”
白圭昂着小脸,满脸敬佩:“老奶会摸骨,真厉害。”
老太太:…………………
她不会。
她就是随口胡诌。
“对,那白圭要好好读书,不要辜负自己才是!”老太太笑眯眯打趣。
赵云惜在看着,见众人面色有异,瞬间就猜出来了,顿时忍俊不禁,白圭纵然早慧,到底是个孩子,好骗。
白圭喜滋滋道:“都听老奶的!”
喜得老太太又摸了摸他的手,稀罕地不行。
“吃饭啦。”外面张茂在喊。
白圭用自己肩膀扶起瘦弱的老太太,奶奶气提醒:“老奶,小心脚下。”
老太太哪敢让他扶,自己撑着起身,笑呵呵道:“好孝顺的白圭,你快住自己,老奶自己能行。
小白圭乌溜溜的眸子望着他,笑着道:“好哦。”
他察觉到对方的意思,就走开些,到自己娘亲跟前。
赵云惜捏捏他的小揪揪。
等吃饭时,众人就在聊白圭又快过生了,问他今年过不过。
“四岁不用过。”赵云惜笑着道。
现在读书读多了,她也懂了许多道家的说辞,比如小孩子不能常过生辰,最好是忘记这回事才好。
众人也就问一声,见不过也没说什么。大家都不怎么给孩子过生。
等吃完饭,大家各自聚在一处聊天,一时吵吵闹闹,白圭和甜甜不耐烦听,就出去玩了。
李春容安静地听着,她卖一天炸鸡有些累了,没有力气加入激烈讨论。
赵云惜惦念着作业,想想还是起身,说自己回去有事。
“有啥事?再玩会儿?”菊月连忙留她,她喜欢这个侄媳妇,性子好,又聪慧通透,她想跟她多聊聊。
“有一堆作业要做呢。”赵云惜含笑解释:“有空再聊。”
菊月便不再拦,笑着道:“那功课要紧,就不留你了。”
赵云惜一说要走,在孩子群中玩耍的白圭像是开了雷达一样发现了,跟着抽身而出。
甜甜发现了,也跟着跑路。
三人回家后,天色已经擦黑,把柜子里的蜡烛拿出来,照着让几人练大字,幸好是古代,字都写得巨大,蜡烛的光足够用了。
白圭端坐在书桌前,按着夫子的要求,一板一眼地开始练大字,而甜甜欲抓耳挠腮,惆怅不已,怕影响到娘和弟弟,硬生生忍住了。
赵云惜神色认真。
她不知道未来的发展如何,但她工作时就知道什么叫书到用时方恨少,多学总是没错的。
三人紧赶慢赶,在困得哈欠连天前,总算将作业赶完了。
赵云惜看了一眼自己的大字,总觉得明天要挨骂,她一想就有点慌,想去那找找平衡,结果人家如常发挥。
“白圭也太优秀了。”心神不为外物所动,真是太厉害了。
白圭骄矜一笑,白嫩嫩的小脸可爱极了。
两人洗漱过后,倒头就睡。
第二日睡醒,天已经亮了,赵云惜就发现,她刚有穿越记忆时,总是能三更醒,怕是心中也惶恐不安。
身体总比情绪更先察觉到异常。
现在真是一觉睡醒到天亮,这种感觉真的很舒服。
赵云惜伸了个懒腰,把白圭从被窝里挖出来,给他找好衣裳,这才起床去洗漱。
院子里没有婆母的身影,想必她又忙完去卖炸鸡了。
她是真有劲,也是真勤快。
赵云惜打了个哈欠,撩起沁?的井水扑在脸上,瞬间清醒多了。
“娘。”白圭叼着牙刷,正要打开牙粉的罐子,皱着细细的眉头道:“打不开。”
她接过打开又递还给他。
赵云惜把棉帕洗干净搭在晾衣绳上,回头就见白圭盯着一处看。
“怎么了?”
“娘,你看。”
顺着白圭手指的方向,看到了一棵小野花,花瓣掉了一朵,却被蛛丝连着,随着风,晃晃悠悠。
“好看。”他夸。
赵云惜就和他蹲在一起看着被蛛丝牵绊的花瓣。
“这是我,这是娘,娘的爱是蛛丝。”小白圭鼓着腮帮子轻轻吹了吹。
赵云惜摸摸他的头,笑:“娘对你的爱是天上的银河,斩不断也吹不散。”
白圭细细一想,瞬间折服:“娘好厉害,我都没想到。”
他表示学到了。
赵云惜笑了笑,温和道:“走吧,去吃饭。”
到了厨房,发现今天留的是馄饨,包好了就在案板上放着。
赵云惜烧水,煮馄饨。
和白圭一人吃了一碗,这才背着书包去读书。
正要出门,就见门口站着一个身形消瘦的男人,她瞬间戒心大起,顺手拿起锄头,戒备道:“谁?”
“云娘,是我。”听到熟悉的声音,赵云惜这才打开门,疑惑道:“今日不是休,你怎么回来了?“
张文明帮着她锁门,一起往外走去,认真道:“夫子问我可要下场考举人,我想回家跟你商量商量。”
一路花费并不少,他需要跟娘子商议过才好。
赵云惜沉吟:“那你有几分把握?”
张文明摇头:“江陵多年无进士了,只是出了两个举人,我觉得难。”
他没什么信心。
和院试不同,乡试格外难,江陵文风不盛,更是让人心里没底。
赵云惜看着他茫然的眼睛,沉声问:“你跟娘商量了吗?”
“商量了一下,她说让问问你的意思,说你主意多,让我听你的话。”张文明回。
“想试就试试,这原本就难,经历过一回,心里有谱,下回就好办了。”
赵云惜笑着道。
她也需要知道张文明的实际水平,需要知道他值不值得投资。
张文明感动极了,他握住娘子的手,声音温和:“云娘,若我高中,定不负你!”
赵云惜笑了笑,鼓励道:“解名尽处是孙山,旁的不说,若能最后一名,你都要在江陵名声大噪。”
他们都没敢想解元之类,能上榜就是牛。
张文明见她神色笃定,心里也跟着定了些许,见快到林宅了,还有些舍不得。
“那我回去就报名,这次沉淀四年,我会努力的。”
赵云惜回望他,勾了勾唇角。说到底,他才二十出头,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
“相公加油!我在家等着为你庆贺!”她笑吟吟道。
张文明眉眼灼灼,他会努力的。
赵云惜走进林宅后,又回头望了他一眼。
白圭张开手让她抱抱,笑着问:“娘,那我到时候参加科举考试,你能陪着我吗?我想让娘第一时间知道我的成绩。”
“当然要陪着白圭呀。”她笑。
进了书房后,就见夫子姿态闲适地翻着书,显然心情很好。
她松了口气。
这样拿出她那稀烂的作业应该不会挨揍了。
“你这手字?”林修然眉眼一凛,他最烦读书时敷衍的人,林子垣都被他揍得格外听话。
赵云惜面皮子一紧,怎么这么快就不高兴了。
可恶。
被抽了两下手板,颇觉生无可恋。
林念念偷偷地塞红花油给她,让她涂在被打的地方。
“可疼了吧?”她心有戚戚然地问。
赵云惜小声回:“还行,夫子心情好……………”
林修然确实心情好,他近来接了许多书信,都是关于对心学的感悟,他才知道,在程朱理学之下,先生门下学生众多,在朝中有半数,那些学说如同璀璨明星,在黑夜中熠熠生辉。
如此一来,他心中便有了成算。
下午是骑射课。
赵云惜现在上多了,也能骑在马上溜达几圈,她很喜欢这节课,高高的视角,还有风吹在脸上,便笑得格外舒畅。
白圭亦是。
他好像做什么都很有天赋。
读书是,骑马是。
他现在年岁小,骑着小马哒哒哒,还挺有意思的。
骑两圈,就要下来练射箭。
赵云惜更期待了。
骑马射箭!英姿飒爽!
她手上戴着扳指,听着师傅给她说注意事项,跟着她的示范学着搭弓射箭。
箭矢在半道就坠落。
赵云惜:?!
她又试了几次,慢慢掌握拉弓和射箭的力量技巧。
她看向白圭,就见他拿着迷你小弓箭,跟着武师傅的动作,板着小脸,满脸认真地搭弓。
小小年纪,架势扎得足。
然而他这么小,根本不敢让他练,便让他练着玩,重点在林子身上,甚至林子垣都只是让他学个形,多侵染侵染。
练会儿射箭再去练骑马,一下午累的人胳膊酸、不想动。
赵云惜背着自己书包,就忍不住轻嘶一声,累是真的累。
“我帮娘背书包。”白圭直接拿过书包,自己上,在前面走着。
“等我长大了,要是娘觉得累,我就背着你。”
赵云惜被他哄到肝,顿时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一口气能走二里地。
“娘,等会儿我给你做饭吃。”他立下豪言壮语。
赵云惜:…………………
“倒也不必。”他才四岁,站起来还没灶台高,让他做饭,于心不忍。
两人到家后,赵云惜脱掉鞋袜,打算揉揉脚,片刻后,就见白圭吭吭哧哧地把洗脚盆滚过来,提着他的小木通,一桶一桶往这里运水。
“娘,伸脚。”小白圭拍拍盆沿。
赵云惜欲言又止,最后什么都没说,在白圭看不到的地方,努力控制表情,将脚伸进沁凉的水中。
“好像有点凉......”白圭迟疑。
“没事,天热了,娘就爱这凉的。”她鼓励道。
不能伤孩子的心,伤她的脚,问题根本不大。
赵云惜心里暖暖的,脚也跟着凉凉的。
白圭还要帮她洗脚,她连忙拒绝:“不用了哦,你去给娘拿擦脚布过来。”
她擦干脚,换了干净的鞋袜,这才心满意足地把洗脚水倒掉。
凉的好,她就喜欢凉的。
白圭又把洗脚盆滚回原位,把他的小木桶也提回去,摆得漂漂亮亮。
他又颠颠地跑过来,昂着小脑袋,奶唧唧问:“娘,我给你捶腿。”
他握着小拳头,在她腿上轻轻锤着,问:“这个力道可以吗?”
赵云惜垂眸,握住他的小手,神情柔和:“可以了,娘现在不难受了,来,练大字吧。
白圭细细辨别着她的神色,见她确实没有不舒服的神情,这才放心地去练大字。
两人把作业写完,李春容就带着甜甜回了了。
“哎,光被留堂是怎么行?”她叹气。
赵云惜闻言,就去检查她的功课,看完后沉默了,她这一手字,和磕磕巴巴背书的样子,确实挺让人头疼。
“我宁愿去倒拔垂杨柳。”甜甜惨兮兮道。
赵云惜摇头失笑,捏着她的鼻子:“你又不是鲁智深。”
她现在看着像是五六岁的小孩了,壮壮的,浑然不见当初那瘦弱的模样。
甜甜垂头丧气地写作业去了。
李春容和赵云惜去做饭,就四人吃饭,焖上米饭,去菜园里摘了一把紫菜苔回来炒。
“这长得太快了,吃了一茬又一茬。”菜苔和韭菜一样,这茬吃完,那插又长成了。
“卧成酸菜吧,天天吃受不了。”赵云惜道。
农家菜就是这样,一茬种,你吃的时候,就一茬熟,堆着吃都吃不完。
“种的南瓜也长得不错,从南边传过来,你大伯上回买的种子,给我们分了几颗,就是不知道好不好吃。”李春容看着那嫩嫩的秧苗,就觉得满怀期待。
能添个菜总是好的。
赵云惜想想南瓜,就想到了南瓜粥、炒南瓜、蒸南瓜、南瓜饼等等吃法,但她没说,只笑着道:“到时长出来把各种做法试一遍就好。”
两人闲聊着,白圭已经呼噜呼噜吃了一碗饭,把碗递过来,示意再来一碗。
赵云惜给他盛了一碗。
他又乖乖吃掉。
“娘,今天有长高一点吗?”他满怀期待地问。
赵云惜不忍欺瞒他,笑着道:“好宝宝,你还记得院子前的竹笋吗?”
白圭搬着小板凳,坐在她身旁,满是求知欲地望着她。
“春日里,只要下场雨,竹笋就快速冒头,你可知它在地底下潜伏了四年呢,就为了有朝一日破土而出。”
“人和竹笋一样,你刚开始吃进去的食物,并不见得立马会长高,但是等你像小夫子那样的年岁,就会迅速窜高。”
“这叫厚积薄发,没有一口肉是白吃的。
白圭听得一愣一愣的。
李春容比他还震惊,等白圭走了,才压低声音问:“当真?”
赵云惜歪头:“哄小孩的。”
李春容:哦。
她以为是真的。
赵云惜没忍住笑,其实半真半假,竹子确实有这么个窜高理论,但她没有求证过,也不知真假。
晚饭后,白圭又想在灯下看书,被赵云惜拦了:“保护好自己的眼睛,想读书,未来几十年都可以读书,不要着急在天黑时读书,太过伤眼睛了。”
白圭意犹未尽地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