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蘑菇少,好不容易才凑了一把,细细清洗过后,这才放在一旁,把鸡肉剁成块,再用葱姜蒜、花雕酒腌着。
赵云惜此时无比怀念白糖、冰糖,因为她想炒汤色,没有糖色,炖肉就失去了灵魂。
但是没有也行,小蘑菇炖鸡也香。
她做着饭,几个孩子在外面聊天,主要是林子垣说,叶?偶尔应和,而张白圭真的像是在修闭口禅一样,一句不说。
当浓郁霸道的炖肉香味传出来时,几人望向灶房的目光明显变多,谈话也变得心不在焉起来。
“云姐姐,好香啊,我肚子开始咕噜噜叫了。”林子垣没忍住咽了咽口水,他眼巴巴地趴在窗户上往里看。
好香啊,他满脸陶醉。
赵云惜掀开锅盖,锅里聚集的香气出来了,一阵薄雾腾飞,带来浓烈炽热的香气。
林子垣登时有些受不了,也不聊天了,跑进来跟他聊天,笑着道:“要是能天天吃到云姐姐做的饭该多好啊。
他满脸嫉妒地看向同窗:“张白圭!我要和你结拜,这样咱俩就有一个娘了。”
张白圭瞥了他一眼,慢条斯理地掰着手腕,冷笑:“我还略懂拳脚,你要来试试吗?”
林子垣并不想试,并且躲在赵云惜身边,软乎乎道:“云姐姐,这鸡好肥好香啊,这小蘑菇也嫩嫩的,吃起来肯定香,吸溜,越想越受不了。
赵云惜也跟着哈哈大笑,拍拍他的肩,温声道:“从南坡摘的,切的肥厚了些,这样吃起来壮嘴,你定然喜欢。”
林子垣:“云姐姐做什么我都喜欢!”
“你这嘴真甜!”赵云惜夸了一句,开始往盆盆里盛菜,一边笑着道:“六斤的大公鸡!炖了这半晌,肯定好吃。”
等盛了米饭,三人开始端饭,都摆到餐桌上,连张白圭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香浓的汤汁顺着鸡肉往下淌,看着就香到要命。
“快吃吧。”赵云惜笑着道。
几个半大孩子,吃饭起肉来,看似斯文,实则那炖得香烂的鸡肉,恨不能连骨头都咽。
“真香啊,白圭真是好福气!”林子垣吃得感动坏了,他好嫉妒!
叶?屈指敲敲他脑袋:“胡闹!”
林子垣巴巴地看着他,鼓着脸嘟囔:“等我明年下场考试,定要超过你们!”
他握拳,发愤图强!
从今天起,他要努力读书,考上秀才后,再来蹭饭!
张白圭瞥了他一眼,声音浅淡:“最后一个鸡腿了。”
林子垣:!
他登时顾不得闲聊,埋头苦吃,能来一趟不容易,他要吃到饱才行。
赵云惜看向叶?,满脸怜惜:“你多吃些,瞧你瘦的!风吹就跑!”
林子垣就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大鸡腿进了叶?的碗。
可恶,他确实吃得慢,吃得少。
张白圭瞧着他鼓着脸颊的可怜模样,将他看不到的那个鸡腿也给他。
“喏,吃吧。”他说。
林子垣顿时欢呼雀跃起来。
吃完饭后,他抢着刷碗,笑眯眯道:“哥哥让你!”
读书最是耗神,考试是其中之最,一直都在紧绷着,脑力耗地很严重。
几人歇息几日,将县试的试卷来回翻,来回写,就连张文明也加入讨论。
他多年不第,心思也淡了,开始琢磨在族学中教书,但心底总是抱着几分希望,碰见这样的老师,忍不住想看。
赵云惜鼓励他:“不管年岁几何,日子都是过给自己看的,既然想学便学!不妨事。”
张文明握住她的手,垂眸低语:“家里一切都靠你,我心疼。”
他眼瞧着要到而立之年,跟着赵云惜做了几回生意,眼瞧着端方稳重起来,不一味地钻牛角尖,非得要如何。
“娘子,你前日做的香米鸭配着酸辣肚丝汤,极好吃,还能再做一回吗?”
张文明眼巴巴道。
赵云惜把他的脸往一边推,斜着眼睛笑:“你再闹,才不给你做。”
张文明哪里肯善罢甘休,还要再闹,却见张镇、李春容从院里走出来,他连忙坐正了。
“我和你娘去江陵转转,你们要去吗?”张镇问。
家里现在买了牛,做了牛车,去江陵城玩就比较方便了。
“你俩去吧。”张文明快乐挥手。
张镇就护着李春容走了。
院中一时之间,只剩下两人,赵云惜便起身去书房,她这些年虽然不在林宅读书,却养成了好好看书的习惯,闲暇时,手里总爱捧着书。
而林修然以为她喜欢看专业书,便给她搜罗来好些书,让她自己看着,赵云惜看着艰涩难懂的专业书,满脸苦哈哈。
她又不是白圭,什么书都肯得下。
张白圭这会儿正在写策论。
他需要沉淀,再参加院试、府试,林修然对他的要求就更高了。
“你考中不难,难得是你想要的名次,县试我从不担心,但是去荆州府就不一样了,各个县区的人才汇聚一堂,你要做这些的尖子。”
林修然头发花白,身量清瘦如竹,手中拄着拐,正看着他,沉声道。背后需要付出的努力,简直不可估量的煎熬。
张白圭放下手中的笔,神态自若,他看着笔下的字,沉声道:“夫子,我知道。”
他心里有数。
林修然拍拍他的肩膀,纵然知道,却还是忍不住叮嘱。
“哎呀,爹,白圭比你懂事多了!”林均鼓着脸颊,不耐烦道。
林修然哑然失笑。
他捏捏幼子的脸颊,笑眯眯道:“你个孩子知道什么,爱之深、责之切,我这也是为白圭好。”
林均皱着小鼻子,不耐烦听,他挥挥手,哼笑:“娘让我不要?嗦,我觉得爹也得听。”
林修然被他气得翘了翘胡子:“滚滚滚!”
光会气人。
林均嘻嘻一笑,捧着书躲远了。他冲着林子垣眨眨眼睛,又朝外面努努嘴,两人便对上了暗号。
张白圭清了清嗓子,两人顿时安静下来,乖乖地捧着书读。
林子坳从外面走进来,一袭竹青道袍,颇有些潇洒意味,他笑着道:“好羡慕你们还能玩。”
他今年二十二,听林修然的意思,是想着让他下场,往下一步走走,参加今年的乡试,先下场试试。
“一旦中举,就是正经官身,还可以进京赴会试。”张白圭心中生出几分渴望艳羡来,他也想如此。
可惜他年岁尚小,都不赞同他太快去参加科举
林子坳神色中带着忐忑和喜不自胜,低声道:“多年辛苦读书,今年终于要出结果了。”
他考中秀才后,压了一回乡试,这回就让他去了,总归先试试,他年岁也不小了。
张白圭听得神往不已。
少年的心,总是跃跃欲试。
“白圭,我想与你同场考试。”林子坳笑眯眯道,知道他心中志向,故意逗弄他。
张白圭冷哼:“你怕是没这个福气。”
林子坳:……………
很好,够狂,是熟悉的味道。
几人毫不犹豫地哈哈大笑,林子境笑眯眯道:“哥,那你期待和我同场考试吗?”
林子坳白了他一眼。
他以前是小夫子,攒了好些威严,可惜在他前年成婚时,尽数败尽了。
闹洞房是一回,过后太过疼宠妻子,又是一回。后来发现掰不过来了,他索性学着云姐姐的样子,打不过就加入。
几人坐定,林修然拄着拐,??巍巍地走进来,老头身量清瘦,须发皆白,却自有一番神仙气度,一双眸子精光湛湛。
“子曰,温故而知新,你们学问已足够扎实,老夫决定,将你们分到学堂中去当侍讲,你们在此期间,将四书五经好好地捋了捋,不光要做到心中有沟壑,还要能解释出来,信手拈来才是。”
林修然清了清嗓子。
“让林均是甲班,由白圭带,你年岁小,恐学生不服众,这就是你要思考的问题了。”
林修然捋着尺长的美髯微笑。
他年岁小,容易被别人轻视,怎么获取别人的尊重,也是他的考核能力之一。
张白圭听着点头,轻轻嗯了一声,温和道:“成,我知道了。
他神色安定。
林修然教学方式很好,更倾向于让他们自己去思考,而不是一味地强塞。
“行了,你们去吧。”他唇角带着惬意的微笑,挥一挥衣袖,扭头就走。
如今开春,新收了一批蒙童,甲班多是八岁到十岁,正是刚换完门牙的一群小兔子。
张白圭立在他们中间,不像小夫子,倒像是学生。
几个小孩见他一身白?衫,不疾不徐地捧着书走来,身后跟着蔫头耷脑的林均。
他最服气的就是白圭,分到他班上,哪还有好日子过。
张白圭走进来,夫子连忙跟他们作揖行礼,两人又还了礼。
让林均先找个位置坐,两人一道走出去。
“现在学到哪了?”张白圭问。
“三字经刚通读过一回。”夫子回。
张白圭以为,他需要一番手段,才能震慑住和他一般年纪的小萝卜头,结果??
“我乃张家台人张白圭,乃山长学生,今日......”他的自我介绍还没做完,学堂中便一片山呼:“哇哦~张神童!张神童!“
“啊啊啊啊张神童要当我的小夫子!那岂不是说我以后是小神童。”
“可恶啊,我娘整天拿我跟你比,让我多学学你,开玩笑,我要是能比得上你会八岁来蒙学吗!”
“就是突然,我娘也动不动就说什么看看人家张神童,十一岁就过了县试!”
“小夫子!你快讲讲!我们要随你读书。”
张白圭黑白分明的眸子,静静地望着沸腾的学生。
都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