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生烟原本以为,多年前的教训已经让夏芸收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但还是没想到,她依旧贼心不死,躲了几个月不露面,抹掉所有孕检记录也要保下这个孩子。
而卞鸿南,从未放弃过要与初恋有一个儿子的执念。
医院。
手术室的灯灭了。
夏芸被护士推出来。
主刀医生摘下口罩,对着卞鸿南摇了摇头。
孩子没保住。
那是一个已经快六个月的,差不多成形了的男婴。
元颂今抓住卞生烟的胳膊,面色苍白如纸。
听完,卞鸿南深吸一口气,黑着张脸朝卞生烟看了过去。
随后,走廊响起清晰的巴掌声。
卞鸿南瞠目欲裂地吼道:“卞生烟!那是你弟弟!是一条命!夏芸是无辜的,孩子也是无辜的。十多年前被你吓流产后,小芸身体就一直不好,这个孩子是多不容易才怀上的你根本不清楚,非要看到他们两个都死你才安心吗?!”
他就一会儿没看住,那个元家小子居然就将出来散步的夏芸从楼梯推了下去,当场大出血,命都差点没保住。
这不是他这个好女儿的意思,又是谁支使的?
卞生烟被打得偏过头去,垂落的发丝遮住了半张脸。
这一巴掌力道极大,直接打破了她的嘴角,血丝顺着唇边缓缓渗出。
元颂今瞬间就暴走了,冲过来揪住卞鸿南的衣领就将他掀翻在地。
随同来的保镖将他拉开,但这小子浑身都是劲儿,几人混战在一起,医院走廊顿时乱作一团。
卞生烟闭了闭眼,撸起袖子上前来,先是拽过元颂今将他拉到身后,然后一拳挥向了卞鸿南的脸。
保镖转而去拉她,元颂今眼疾手快冲上去,一脚一个把他们踹得远远的。
医生护士看到这场景,吓得赶紧叫来了安保人员。
好半天,这场恶战才逐渐平息。
卞生烟很没形象地撩开头发,露出了肿起来的半张脸,和已经结了痂的唇角。
卞鸿南被搀扶起来,坐在墙边的凳子上,牙被卞生烟打掉两颗,嘴里全是血。
这是父女两个打的最激烈的一次。
元颂今颤颤巍巍地掏出纸巾来给卞生烟擦脸。
卞鸿南喘着气,面如死灰,恨不得将他们两个千刀万剐,以解心头之恨。
卞生烟理了理衣襟,抬手抹掉嘴角的血迹,维持着最后一丝体面,说:“我再说一遍,颂今说不是他推的,那就不是。别想把这口锅扣在我们头上。”
元颂今面色复杂地望着卞生烟,心口刀割般的疼。
他只恨楼梯那儿是死角,老宅的监控没一个拍到事发时的状况。
卞鸿南憎恶地看着卞生烟。
他这个女儿,令他如此陌生。
两人仿佛是前世的仇人,今生要斗到不死不休才行。
“小芸亲口跟我说的还能有假?她会拿自己的孩子开玩笑吗?”卞鸿南厉声质问,字字珠玑:“卞生烟,我知道你一直都怕再有个人出来跟你争家产,可我也承诺过,即便多个孩子,属于你的东西终归不会少。但我没想到,你的手段实在是肮脏!
你是在杀人,杀人!”
卞鸿南情绪尤为激动,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
保镖赶紧递上手帕。
卞生烟平静地俯视着他,脸上看不到任何的情绪。
“我妈去世的时候,你有这么激动过吗?”
“葬礼上,你掉过一滴眼泪吗?”
“你说夏芸是你此生最爱的人,那我妈就活该成为你们爱情的牺牲品吗?”
卞生烟脸上扯出一抹苦笑:“你连忠诚于婚姻都做不到,却敢给我承诺遗产。卞鸿南,这话你自己信吗?”
卞鸿南气的直抖:“所以你就为了一个继承人的身份,为了家产,就能做出害死你弟弟的龌龊事来吗?!”
“真正害死你儿子的人,夏芸最清楚!”卞生烟用更大的音量驳回了他的质问:“一团还没出生的肉你就护上了,那我呢?兢兢业业打拼那么多年,用最好的业绩和成就才能被你注意到的我算什么?”
卞鸿南斥道:“我要是对你没有一点感情,你又怎么会有机会进入光盛?”
“那是我自己凭本事换来的!那是我应得的!”
卞生烟怒不可遏地说:“我已经对你们俩在一起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但频频越线挑起纷争的是谁?是你这个自以为深情却管不住下半身的贱种,和知三当三的婊子夏芸!”
“你要真对我妈有愧疚,就不应该丧期一过就把夏芸娶进来。你要真如你自己所言对我这个女儿有感情,就应该早早去结扎,而不是处心积虑瞒着我只为了跟夏芸生一个儿子。”
卞鸿南咬牙切齿道:“所以呢,你做到这个份上,还是想当然认为以后卞家就成你的了吗?你这个不择手段心狠手辣的女人,不配做光盛的继承人!”
“去你大爷的继承人!”卞生烟呸了一口:“真以为我稀罕你那两个破钱,我TM早就受够这种憋屈的日子了。”
“但卞鸿南,我告诉你,哪怕今天夏芸没有摔下楼梯,我也不可能让这个孩子安稳出生。”她语气森然,一副势在必得:“这个家里,除我以外,绝不可以有第二个孩子出现。谁敢跟我争,谁就得死!”
“卞生烟,你??!”卞鸿南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简直不敢相信这是她嘴里说出来的话。
卞生烟没再看他,拉着身后的人转身就走:“颂今,我们回家。”
元颂今一言不发地跟上。
没走两步,他就转过头来,目光阴沉地瞥了一眼还坐着的卞鸿南。
眼底锋利的冷光毫不掩饰地射向男人。
卞鸿南当即一怔,但没等他看清,两人的身影已经在转角消失不见。
出了医院,两人上了车。
元颂今沉默地扣上副驾驶的安全带。
他没想到今天会变成这个样子。
原本只是想跟着卞生烟回来看一眼,见识一下她从前的生长环境,结果却沾上了大麻烦。
明天就是返工的日子了,不知道到时候去了公司,卞鸿南那边会做什么来针对姐姐。
卞生烟打开了车内的灯,却迟迟没有要发动车子的打算。
元颂今偏头看过去,就望见卞生烟趴在方向盘上,头发散落在两侧,整个人一动不动。
头顶暖黄色的灯光照下来,可以清晰看到她骨节分明的手指一根根勾住方向盘边缘,修长冷白的手背在这片氛围下透着一股锐利的劲意。
周遭的一切归于冷寂。
元颂今心口钝痛。
他抬手,想要去触碰这样的卞生烟,但伸到半空,他又莫名地退缩了回来。
“对不起,姐姐,是我的错......”
元颂今咬紧了下唇,内心无比自责。
他今天就不应该跟着回老宅。
“给我看看你的脸好不好,姐姐………………”
卞鸿南的那一巴掌也打进了他心里,见到卞生烟被扇得别过脸去,元颂今头皮就跟炸开了一样,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
??如果此刻手中有刀,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捅死卞鸿南。
就像当初他想杀掉元建国那样……………
但很可惜,这两次,卞生烟都阻止了他。
卞生烟睁开眼,她没说话,只缓缓坐直了身子,扭头看向元颂今。
挨了巴掌的半张脸隐匿在灯光之下,元颂今身躯一顿,他看不清楚,但本能地感受到了透骨的寒意。
狭窄的车里瞬间涌上来无尽的紧迫感。
卞生烟向他靠了过来,光影随着肢体暗动,终于整张脸彻彻底底映入眼帘。
元颂今呼吸一滞。
女子那双发红的眼睛蓄满了冰霜,像海浪上空的滚滚乌云,内里的雷光厮杀摩擦,乍然将空间割开,崩裂出一道道闪电。
一时间,恐惧窜过全身。
元颂今腿肚子下意识发颤,拔腿就想逃离这里。
然而,卞生烟就像一只猎豹,精准出击将他捕捉回来,圈禁在副驾驶上,吻不由分说地落下。
唇齿被强硬撬开,氧气被掠夺,卞生烟朝元颂今的牙关进攻,擒住滑腻的舌尖,用力吮吸他柔软的唇瓣,凶悍的势头似是要将元颂今生吞活剥进肚子里。
身下人大脑“嗡”的一声,理智顿时崩盘,他胡乱地要抓住什么东西以支撑平衡。
混乱中,手摁到了座椅开关。
眨眼间,座椅靠背倒下,两人摔到后座。
元颂今再无处可逃。
卞生烟跪起身子,顺势捧住他的脸压着人躺下,越发狠厉地攥取他的气息,与他唇舌勾缠,抵死缠绵。
那双细长的大手扣住他的后脑勺,元颂今被迫仰起脑袋承受,锁住的安全带将他牢牢固定住,一丝挣扎的空间都没有。
这个吻很凶,很霸道,令他浑身发麻,腿脚发软,但元颂今舌尖尝到了一抹难以言说的苦涩。
随后,卞生烟嘴角的伤口再度裂开,血腥味弥漫彼此的口腔。
一滴滚烫的泪掉在元颂今脸上,他微微一怔,抬眼想要看清楚时,却被卞生烟更用力地抱紧在怀中拥吻。
勒住他身躯的手臂像是铁钳,大有种要把他揉进骨子里的疯狂,无法撼动半分。
元颂今心里发痛,于是轻哼几声,鼻腔一酸,两人难以抗拒地抱在一起,通体被**的火焰煅烧。
就在元颂今目光涣散,即将失氧昏倒的时候,卞生烟终于放开了他。
两人在昏暗的灯光下喘气对视,谁也没有说一句话。
元颂今心脏快要跳出胸膛。
借着窗外微弱的光,他看到了卞生烟湿润的眼眶。
“对不起姐姐……………”他哽着嗓子说,抬起身子,轻轻吻去卞生烟眼角残留的泪。
卞生烟抱住他,两人一起躺在展平的座椅上,聆听彼此的心跳声。
“做得好。”卞生烟夸赞道。
元颂今身子一僵,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姐姐......”
卞生烟撑着身子跨坐在他身上,眼角是湿润的,但表情却在笑。
“我说你做得好。”
元颂今一脸茫然。
忽的,他垂下眼睫,很是抱歉道:“我真的......没有推她。”
“我知道,”卞生烟又凑过来亲了亲他的唇,“不过就算你真的推了,我也会夸你,做得好。”
元颂今喉头一阵滚动,将头埋进她怀中,无声流着泪。
“以后,怎么办?”
卞鸿南都那么说了,卞生烟肯定拿不到光盛的归属权了。
“没关系,我能把光盛发展起来,其他的自然不在话下。”卞生烟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心,安抚道:“他早就想踢我出去,只不过是寻了这次的由头,我也迫不及待想离开那破地方了。”
元颂今不知道说什么才合适,他能感觉到,卞生烟是难过的,但他什么也帮不上,只能抱住人,传递一点微不足道的温暖。
第二天。
开年返工的第一次股东大会,卞鸿南果然随便找了一个年前项目上不痛不痒的损失漏洞安在卞生烟头上,当着几十个股东的面降了她的职权,调派去外地的分公司担任总经理。
谁料,听完处罚后的卞生烟并没有如从前那般跟他唇舌大战,据理力争,而是直接扔了一封辞呈过去,然后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光盛。
几天后,得知卞生烟从光盛辞职消息的元兴文夫妇俩约她见面,以与元颂今领证为交换条件,向卞生烟?去了橄榄枝。
姜婉笑呵呵地说:“你跟颂今反正也在一起了,刚好顺便领个证,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把元氏集团交给你打理。
他们已经道歉,并在最大程度上进行了让步。
元氏集团即便日渐在走下坡路,但好歹也是京城数一数二的上市巨头企业,对于现在名下只有一个自己创立的中等规模公司的卞生烟来说,诱惑力很大。
本以为她会满口答应的元颂今暗暗期待着,然而,卞生烟撕掉了合同,冷冷回绝了元氏夫妇。
“这个提议,我拒绝。”
元颂今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