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鸿南觉得荒唐:“高层就是为了监督下级工作的,员工有问题就是要改,要不然招他们进来做什么?还给我显摆上脾气了。通知下去,要是还有想走的,趁早在OA审批上提交。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沉不住性子,说两句就受不了了。”
秘书长面上没表示什么,但当她出了办公室,脸比锅底都黑。
当天,这一通知发送出去后,卞鸿南的邮箱直接爆炸,在下午六点前,他总共收到了超过230位员工的辞职信。
“这什么情况?”卞鸿南从来没遇到过这种事,于是打电话给人事部部长,也就是他亲弟弟卞鸿哲询问情况:“你们人事不想干了?怎么突然这么多人都要走?”
卞鸿哲也很冤枉,“哥,我也是刚知道这事,你等我做个员工访谈好吧,我问问情况。”
卞鸿南无奈地挂了电话,一看时间,已经到了下班时间,于是他收拾完东西就要走。
这时,助理却抱了一大堆的文件进来拦住了他:“董事长,财务部反馈营销部送来的数据又出错了,跟上一季度投放出去的资金对不上数目。”
卞鸿南只能停住脚步,皱眉看过来,随手翻了翻这些文件:“什么叫又?营销部怎么会出这么大的岔子,足足少了五六个项目集合数据?”
助理一遍擦汗一边解释说:“营销部的人没有核对好上个季度合作的项目,误把上半年的一些混了进来,财务部那边清算到一半的时候才发现不对劲儿。”
卞鸿南火气直窜:“这事谁负责监管的?”
助理:“统计项目集合的事是营销部总监负责,数据是由手底下人领了任务做的。上次他也是这样,没有检查好就给财务部那边送过去了错误的集团过去三年所有项目ROI对比分析资料,当时整个财务部加了半个月的晚班才将问题数据核算完
毕,那会儿卞总还发了好大的火气呢。”
营销部总监,就是黄元洲。
他的不靠谱卞鸿南不是第一次领教了,但还是头一回被气到不知道该说什么。
卞鸿南闭了闭眼,伸手将那些文件推了推,说道:“那就让财务部再加点班做完吧。”
说完,助理却迟迟没有动作。
卞鸿南不由得疑惑道:“干什么,还不赶紧去?”
助理面露难色:“董事长,财务那边只负责核算数据,这中间混进去的错误资料,是需要您这边摘录出来,然后才能送到财务部门那儿进行下一步的资金数据统计核对工作。”
卞鸿南不敢置信:“你说这些是我要干的?”
助理犹豫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黄元洲呢?他捅出来的篓子不应该他负责解决?”
助理吞吞吐吐道:“黄总监......他,他这两天不在公司。”
“他去哪了?我怎么没收到请假消息?”
“这个我倒是不太清楚,不过......黄总监他,”助理顿了顿,才继续试探着弱弱开口:“黄总监好像挺忙的?我们经常找不到他,可能是有事出差去了吧。”
卞鸿南直接发飙了:“他出个屁的差!光盛什么事能得到他一个营销部总监出差?其他人呢?这么大个公司,连个做这种事的人都找不到吗?给他们发那么多工资是干嘛的!”
助理深吸一口气,几经斟酌后,才压低了声音说:“......董事长,其实之前是有人专门负责处理这种漏洞的。”
卞鸿南脱口而出训道:“那人呢?怎么现在就没了?这个职位出现了空缺,就要赶紧补上啊!”
“之前……………都是卞总全权负责的,”助理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这其中涉及到公司的一些机密文件,只有高层才有权阅览。但是副总跟几位部长都不经常来公司,所以......卞总就只能一个人全包揽了。”
说到这,助理不禁回想起了当初卞生烟在光盛的时候,经常加班到晚上**点的情景。
如今她离职了,这些东西自然要落在董事长卞鸿南头上。
在其位,谋其职,既然卞鸿南收回了公司的管控权,相应要处理的工作也得负责到位。
卞鸿南沉默了一下,然后扫了眼桌上堆起来的文件夹,颇为头疼道:“知道了,我就只需要把这些项目集合整理出来发给财务部就行了是吧?”
“啊,不是的,”助理微笑着说:“这只是我们客户公司的资质风险评估报告,有几份是被国税局那边拒批的,说是他们有涉及到税务问题,目前后面的几个程序全都被卡了,我们这边需要派人去对应的客户公司进行具体的核查整改。”
卞鸿南被她这一口气说完的问题给惊呆了,“那你刚才说的关于财务部??”
“啊,那个呀,”助理脸上挂着打工人标准得体的笑容:“那些材料我一个搬不完,所以刚刚就麻烦几个同事帮了下忙。加上刚刚电梯人有点多,他们现在应该快到了。”
话音刚落,办公室的门就被人敲响了。
几个人高马大的男职员抱着比他们脑袋还高的文件进来,摸索着找到了董事长办公桌的位置。
女助理指挥着,让人把文件放在指定位置:“这边这边,堆不下了就在茶几上放一下也行,要按顺序啊,不然又乱了,可不好整理的。”
随即她又转身,对卞鸿南善意提醒道:“董事长,这些需要在一个星期之内摘录完发给财务部,因为半个月后他们就要开始接手其他的任务了,到时候人手不太够,可能就顾不上这些了。”
卞鸿南看着堆满了办公桌和茶几的文件,两眼一黑,差点晕过去。
晚上十点,连续加了一个星期晚班的卞鸿南精疲力倦地推开门进来,客厅正在喝补汤的夏芸当即放下碗,关切地迎上来问道:“鸿南,你回来啦。”
卞鸿南无视她,直接绕过去躺在沙发上闭眼休憩。
正式上了两个月的班,又高强度加班工作,卞鸿南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几岁。
夏芸只当他是太累了,所以对刚刚的忽视没放在心上。
“怎么又加班到这么晚?”她心疼地凑过来,招手让佣人把喝剩下的乌鸡汤收拾下去,然后端来果盘跟龙井茶。
“鸿南,来,先喝点茶,你看你,黑眼圈都出来了。”夏芸摸了摸男人的脸,柔声劝道。
卞鸿南挥手,眼睛都不想睁开:“不喝,让我歇会儿。”
“喝点吧,我刚泡的。”
夏芸固执地让他起来吃点东西喝喝茶,不然根本没有精气神。
“我还切了水果,鸿南,吃点好不好?”
卞鸿南烦得不行,一把拍掉她端到嘴边的果盘,怒道:“你烦不烦啊!都说了不想喝不想吃!你还叽叽喳喳干什么?”
“啪!”
瓷盘碎了一地,响动吓得夏芸惊叫一声,被这变故弄得愣在原地,果盘稀稀拉拉全倒在了她身上,刚洗完澡的睡衣直接脏透底。
刚刚的温婉柔情立马消失,夏芸厉声嚷道:“卞鸿南!你发什么疯?我好心关心你,你却这么对我?”
两人自认识以来,这个男人什么时候对她说过狠话?一天二十四小时不都是把她捧在心尖尖上,大声说话都怕吓到她。
更何况,她现在刚经历流产,六个月大的婴孩儿引产对身体损伤多大他卞鸿南不是不清楚,要不然她也不会病了这么久,直到现在还要喝各种补药跟营养品调养身体。
结果这家伙把在外头受的气带回家撒在她身上,这让夏芸骄纵惯了的人体会到了巨大的心理落差。
“我发疯?”
几重压力和疲惫下,卞鸿南再没有了好脾气:“你是好日子过得太舒服了是吧?看不到我累吗?都说了不想吃!不想喝!只想眯一会儿休息一下,我一天要工作多长时间?那么大一个公司全仰仗我一个人,知不知道你那几个兄弟大姨什么的天天
给我整多少幺蛾子!回家了你还不消停,我一个星期都没睡好觉了,别烦我行不行?“
夏芸呆住了,她没想到卞鸿南竟然会对她说出这种话。
“卞鸿南!你什么态度?你工作累关我什么事,别把在外面的那套作风带到我面前来,我是你老婆,不是出气筒!”
卞鸿南实在累狠了,连架都懒得跟她吵。
一想到明天还要去国税局那边走动走动,他就更觉得前路茫然。
这么一想,似乎从六年前,自卞生烟成年后正式接手光盛的管理开始,他就对公司的事没怎么操过心,就连那些需要时常走动维系的政商关系也都是卞生烟一手处理好的。
他这些年,享受了难得的安逸,基本跟退休生活没什么两样。
眼下忽然转变为上班状态,卞鸿南着实很不习惯。
而这种生活,未来可能要持续很久很久。
没了卞生烟,公司也开始混乱,卞鸿南这才逐渐发现光盛内部存在着巨大的问题。
领导层失衡、部门合作不统一、员工与高层之间矛盾不断,股东高层思想不统一,各自为政,互相拆台,还有那几个基本没怎么上过班却天天打卡满勤的老鼠屎………………
其实,这些问题在卞生烟在职的时候就一直存在,只不过卞生烟依靠自身强悍的执行力,将光盛带到了不属于它的高度,也是如此,光盛的职员经常能看到她一个人舌战所有高层,公司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都是基操。
卞鸿南无比头疼。
摆在面前的问题只多不少。
可这也怪他心软,现在光盛高层基本已经定型成了卞家的亲戚堆,他又不好跟那些人翻脸,牵一发而动全身,到时候弄得整个内部都不和谐,造成的影响就大了。
卞鸿南闭了闭眼,忽然哑着嗓子问道:“小芸,你跟我说实话,那天元家小子,到底有没有推你?”
听到这话,夏芸顿时怔住了:“卞鸿南,你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