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叫鮑勃特的男人起先還是僵著一張臉淡定的解釋這件事與自己沒關系,可隨著禿頂的男人緩緩拉開擊錘,鮑勃特便徹底的慌了神。
“鮑勃特!你敢說不是你乾的!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對煉鐵廠那件事懷恨在心!”禿頂男人惡狠狠的瞪著他。
“貝克爾,你先把槍放下,我發誓這件事和我沒關系!我發誓!何況比起仇恨,又還能有誰,比詹姆士德對你的仇恨更大呢?!”鮑勃特說著,慌張中便將目光投向了人群中的另一人。
詹姆士德一聽鮑勃特將髒水潑到自己身上,頓時便忍不住氣勢洶洶推攘著從人群中走出來:“鮑勃特,你究竟什麽意思……貝克爾,你聽我解釋……”
“解釋?解釋什麽!”貝克爾立即將槍口調轉,對準了詹姆士德,惡狠狠的道:“詹姆士德,我險些把你忘了,我們可是世仇,你一定在苦心積慮的想要害我,害我不成,就殺了我老婆!”
“胡說!我怎麽可能殺人呢?”詹姆士德漲紅了一張臉。
“哼,怎麽可能殺人?詹姆士德,你真以為自己是高尚的人嗎?別以為我不知道,威斯敏斯特的那名探長,就是你殺的,你親手殺的!”
“不!不是我,我是無辜的!”詹姆士德連連擺手道,隨即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似的,道:“對了,一定是奧利弗!他總在暗地裡和你的老婆走得很近,這是人盡皆知的一件事!”
一聽見詹姆士德喊了自己的名字,人群中一個模樣英俊的年輕人臉色一變,立即用帽簷蓋住自己的臉,試圖悄悄從人群裡溜走,誰知貝克爾拽住他的衣領,一下子便把他給硬拽了出來。
奧利弗像一條死狗似的被拖倒在地上,他還想翻起身,卻發覺貝克爾早已把冰冷槍口抵在了自己的腦門上。
“奧利弗,我早就覺得你不正常了,說,是不是你殺了我老婆!”貝克爾咬牙切齒的道。
“冤枉!冤枉!”奧利弗頓時哭喪著一張臉,卻又始終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磕磕巴巴的隻說出一些外人聽不懂的“誤會”“勾引”“上床”之類的字眼,隨即才仿佛恍然大悟似的道:“對,一定是這樣,一定是這麽一回事……肯定是這座城堡的詛咒降臨到了貝克爾夫人的頭上,是幽靈殺了你老婆!”
詛咒這個詞匯一出,在場的所有人,仿佛都瞬間感受到了一股冰冷的寒意,他們自然對瑟爾提汀所在家族的那個詛咒早有耳聞,深知那根本不是什麽傳說,而是既定的事實,何況他們才剛從菲蒂亞的葬禮上回來!
雖然菲蒂亞對外宣稱是身患絕症不幸辭世,可大夥都很清楚她實際上是死於那個沿襲了幾百年的家族詛咒,只是各自心照不宣罷了!
但,奧利弗將這個事實說了出來,這一猜想自然引起了人群的恐慌,就連貝克爾本人也愣在了原地,也就是在這時候,人群中傳出了關於詛咒的陰謀論。
“一定是菲蒂亞的離世,重新釋放了詛咒,那詛咒準備要濫殺無辜了,貝克爾夫人便是第一位受害者!”
“讓家族的詛咒是真的,是切實存在的!”
“邪惡的詛咒開始應驗了!那個煉金術士的亡魂準備要收割人命了!”
在眾人不安的呼聲中,管家熄濂出現在了人群中,他站了出來,向眾人喊道:“各位且安靜,安靜!保持理智,這裡沒有所謂的詛咒!”
他又轉頭看向驚疑不定的貝克爾,說道:“貝克爾先生,我一定會將這件事調查清楚,給你一個交待!”
“我寧願相信有人殺了我老婆!”貝克爾說道,他旋即又把目光投向人群,道:“你們所有人都有嫌疑,在沒調查清楚前,誰都別想離開這座城堡,否則休怪我手下不留情!”
在場眾人雖對他的舉動頗有怨言,可誰也不敢輕舉妄動,生怕憤怒了他,為了安撫貝克爾,人們隻好暫且答應,同意再住上一晚上,不過,每個人臉上基本上都是一副因受威脅而氣憤,敢怒不敢言的表情。
但很快,他們的注意力便被那具從樓上抬下來的貝克爾夫人的屍體吸引。
貝克爾夫人整個臉部仿佛都扭曲了,眼睛圓瞪的像是要從眼眶中掉出來,明顯像是看到了什麽可怕的東西,而被活生生給嚇死的,在被抬下樓的時候,她的軀體已經徹底僵硬,像一具蠟像,仿佛定格了似的,這點在之來的屍檢報告中得到了應證。
當然,從醫學上來說,貝克爾夫人的死因是“心臟驟停”,但這個說法顯然不能令貝克爾先生信服,他曾不止一次的聲明自己的夫人身體健全,從沒有過心臟方面的疾病,何況貝克爾夫人的死,恰恰是在出殯這段時間之內,他才離開一會,夫人便死了,不可能有那麽巧合的事。
“有人謀害了她!我一定會找出那個凶手,將他千刀萬剮!”
貝克爾全然不顧形象的撲倒在她身上嚎啕大哭,看得出來,他們平日裡的感情一定相當不錯,隨後,我們便都安靜的坐在客廳,接受他的盤問。但顯而易見的是,他不可能從我們身上問出點什麽,因為他夫人死亡的時間,恰好是出殯送葬的時段,那段時間幾乎所有人都出了城堡,只有傭人和仆人身處城堡內部。
可即便是這樣,排查起來難度依然很大,那些傭人和仆人,甚至是在出殯期間進出過城堡的洗衣工,加起來零零總總就有幾十個,他們都有殺害貝克爾夫人的嫌疑,卻並沒有任何線索可以將矛頭指向任何一人,甚至就連貝克爾夫人是出於意外,還是被謀殺,都難以斷定。
畢竟,她的死因太怪了,身上找不到任何傷口,不管怎麽看,都更像是遭遇了什麽可怕的事物,而被活生生給驚嚇死的!
一部分人失去耐心,回到了自己房間,還有一些人,對詛咒與鬼魂之說深信不疑,且表現得惶恐不安,那些嘴裡不斷念叨著詛咒、黑魔法一類字眼的,基本上都是信奉鬼神之說的闊太太,只有她們才會動不動便疑神疑鬼,就連湯米都說她們已經被完全的嚇呆了,生怕下一個死的就是自己。
這的確不是一件小事,在場每一個人都是社會上有頭有臉的大人物,出身高貴,全都是一些舉重若輕的角色,據說死去的貝克爾夫人,便是好幾家歌劇院的幕後老板,在當地很有威望,貝克爾本人更是大西部的鋼鐵大拿,坐擁十幾座煉鋼廠,他的煉鋼廠幾乎開遍了西部每一座城市,就連當地市長都要對他笑臉相迎。
當然了,這一切都是湯米告訴我的,這讓我發現了他的一大優點,他認識很多上流社會了不起的人物,這點不知道比我強了多少,我離開家族已有很長一段時間,幾乎都快被人遺忘了,哪怕他們想起我來,也只會覺得我只是個家族培養出來的殺手罷了。
我很清楚,要混跡上流社會,僅靠心狠手辣,顯然是遠遠不夠的,能做到這個份上的人,幾乎每個都有自己的過人之處,他們具有稀缺性,整個社會運轉缺了他們之中任意一人,都可能發生故障,會間接導致無數人因此失業。
我知道,如果我打算回歸家族,那麽我必須對這些人脈方面的事務有所了解,換句話說,我要學習的地方還有很多。
在回到房間的途中,湯米一路跟了上來,向我闡述他的觀點,他認為這的確不是一件巧合的事,但也說不上是有預謀的,總而言之,很古怪,是的古怪。
湯米嘴裡不斷重複著“古怪”這個詞匯,他問我有沒有發覺這座城堡有一種異樣。
我說像這樣古老的城堡,是會顯得陰暗晦暝些,何況這座莊園本身就常年陰冷潮濕,很少遇到大晴天。湯米搖頭說算了,說這不是我們該操心的事,管它什麽幽靈或殺手,只要不是衝我們來的, 便不必去理會他。
我點了點頭,表示認可,但我不希望這個節骨眼上,還有人在瑟爾提汀的城堡裡鬧事,所以,到明天貝克爾先生還不願罷休的話,我就不得不出面用自己的方式“調解”了。
至於他夫人的死,我毫不關心,我不是什麽英雄,並非什麽事都樂意去管的,竊血者事件便是因為我自己打算插上一手,而導致險些死在下水道裡,事後又根本沒討得什麽好處,我本不該去做那些對我而言無關緊要的事的。
我應該管好自己,做好自己分內的事,可話雖如此,有時候事件的走向,卻又不是自己能控制得了的。
時間來到深夜,我在客廳逗留了一會,百無聊賴聽他們聊起一些瑣碎之事,那些大腹便便的男人,一旦喝醉了酒,嘴巴就像放開了閥門那樣滔滔不絕,我聽著他們說一些胡亂的酒話,倒也覺得有趣,接著他們又在大廳表演蹩腳的話劇,盡量使自己看起來足夠優雅,但老實說,他們在我眼裡看上去愚蠢極了。
我翹著二郎腿靠在椅子上,指尖敲打著扶手,饒有興致的看他們耍酒瘋,大夥似乎早就把貝克爾夫人的死給拋到九霄雲外去了,貝克爾本人誓不罷休,說要親自在這座城堡裡搜尋線索,這時候已不知跑到哪去了。
再然後,我感到有些困了,便打了幾個哈欠,向湯米道了聲晚安,就起身準備回客房去了,該隱家族那幾名年輕人,一見我離開,便似乎也失去了某種樂趣,也跟著緊隨其後的起身走了。
這幾個怪胎,我八成是被他們當成獵物,被他們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