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試著打開六樓教室的窗戶,沒有成功。它並不是完全封死,只能拉開兩寸長的細縫。胳膊都伸不出去,更不用說整個身體了。
我每一層都做了嘗試,除了一樓,無一例外。笑話,誰會選擇從一樓往下跳呢?
中心廣場,則是彌漫無邊,無處不在的膽戰心驚。席地而坐的一刹那,就會激起四面八方霹靂閃電般的身影,風卷殘雲挾我而去。再次出現,已是20公裡外的霍莊了。
荒涼寂寂的村莊,並沒有它看起來那麽自由舒展。至少,樹下駐足的時間還是成功吸引了注意。他們囉裡囉嗦,嘰嘰喳喳,情緒起伏波動。目的簡單粗暴——讓我換個地方思考人生。
(二)
於是,我換到了400年前的安陽,那是明天啟二年,安陽叫相州。那一年,河南大旱。
我混雜在少氣無力的災民之中,茫茫然不知所終。不斷有人倒下,後面的人踩著踩著就過去了。即便如此,還是撞上了官兵,那是被蒙古人擊敗的遊勇。災民再次遭到洗劫,遍地哀嚎。衝刷過後,繼續扶老攜幼,淒淒然不知所終。
劇情反覆上演。幾番死去活來之後,終於墜入絕望。那是22年之後的重慶,延綿數裡的隊伍默默無聲,魚貫而行,最前方不斷傳來撕心裂肺的慘叫。慘叫後是不耐煩的催促訓嚇,旁邊則是堆積如山的右手。在張獻忠“留手留頭”的遊戲裡,我的奮起沒有激起任何波瀾,隊伍依然緩緩,我則煙消雲散。
(三)
簡單說吧,雲散後還有1042年的北宋和517年的南梁。
前者又是個盛世,濃妝豔抹,歌舞升平。如果我的短刀沒有被發現,歲月或許可以靜好到天荒地老。那是一個不能有兵器的時代。士人手上只有書,剛才還在侃侃而談,現在卻大驚失色。
生逢亂世,匕首在517年的南梁終於要派上用場。南北對峙,政權更迭,不亦樂乎,卻又暈頭轉向。我持劍立於街頭,男女老幼口念阿彌陀佛,超然穿梭,將我衝刷成一座孤島,在孤寂中迎風飄揚。
(四)
我喜歡我那個時代,有朋友,有血性,有勁頭。有肝膽相照,有一諾千金。生的頂天立地,死的蕩氣回腸。萍水相逢,亦可刎勁之交,匹夫君王,皆可劍拔弩張。
刺秦時,我40歲,卻積蓄著上下4000年的隱忍與壓抑,刺向專製,刺向權力,刺向一切對自由的恐懼與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