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眼前的烏江顯得煙波浩渺,無邊無際。
我默默的逡巡於江邊,任思緒不時拍打著江岸。
此時,我並沒有頂盔貫甲,而是青衣素袍,這樣我的呼吸也顯得暢快輕盈。不時的,我也會停腳站住,遠眺烏江的深邃;而深邃的它也會回望飄零的我。我們在對峙中守望著無盡的時空。
(二)
漸漸的,江面上蕩江搖櫓閃出一人。我知道,那是來接我的烏江亭長。在遼闊飄渺的舞台上,只有他一人還在奮力地劃著船。他在看見形單影隻的身影后,顯得更加奮不顧身。
我衝他招了招手,以表示我的善意。我似乎很久都沒有向個體呈現出我原本固有的熱情來了。
他在親切誠摯的鼓舞下,拚盡全力劃到了岸邊,劃到了我的身旁。
我說,我衝你招手,是讓你走。看來命運自有它內在的邏輯,它需要一個聆聽者,將失敗講述為悲壯。
(三)
不出所料,亭長不為所動。在他看來,職業軍人的使命就是血戰到底。他來搭救我,並不是來搭救一條生命,而是在搭救卷土重來的可能。
他指給我,不遠處的喊殺連天戰馬嘶鳴,數百人,不,可能是數千人,在圍繞著圓心左衝右殺前赴後繼。碰撞聲,倒地聲,慘烈聲,哀嚎聲,波濤洶湧連綿不絕。他說,將軍何等英武,以一當百,氣貫長虹。江東多豪傑,他日東山再起逐鹿中原,必將摧枯拉朽一氣呵成。
我淡然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看不出,肉體雖在負隅頑抗,精神業已繳械超然了嗎?”
上一秒的激昂瞬間轉化為這一秒的愕然。
“無論輝煌還是落寞,我的時代已經結束了。”
我望向戰場,又轉身遙望江東,像是自言自語。
“若再卷土重來,又會有多少生靈塗炭啊!”
(四)
漢軍最終在江邊發現了亭長的屍體,他是自刎而亡的。而此刻的江面上,一個人正蕩江搖櫓劃向江東,劃向無盡的歷史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