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們是在8:58分上到2樓的,距離9:00的夜宵還有兩分鍾,這讓我在8:41分提醒他去洗澡感到非常滿意,這也為我最後的從容不迫贏得了充裕的時間。
這家集休閑洗浴游泳溫泉於一身的會所,在周五晚上顯得很空蕩,我們每次都能領到排序為A的手牌,這再次凸顯了它在那晚的冷清和我們選擇的明智。要知道,有一次我們領到的是D,那是在大廳狂等了半個小時的成果。他則順勢玩了半個小時的手機,我因此無手機可玩兒,從而在人群中擠來擠去,與同樣煩躁焦躁的眼神怒目相對。
從此,我隻選擇這一日的夜晚光臨,因為我知道,兩個人共享一個湯池,一個人就是一條泳道,豐盈的水果會等待姍姍來遲的你,直到天荒地老。
即使清楚地知道歲月靜好無人爭搶,我也一定會趕在夜宵餐車到來之前,衝洗,舒展,煥然一新,然後坦蕩端坐於二層,恭迎著免費且廉價的豆腐串和茶葉蛋咯吱咯吱的從身旁駛過,然後悠然的走上前,第1個,偶爾也會是第2個,拿起托盤,掀開鍋蓋,抄起夾子,從容仔細的挑選四五串至於盤中。即使身後有人,我也會依然把夾子放回鍋裡,繼而把蓋子重新蓋上。空氣中會有些不耐煩的味道,但這絲毫不影響我轉身時的優雅和邁步時的自信。
(二)
他通常也會讓自己第1個衝到茶葉蛋面前。只不過,鍋蓋兒像是被打翻在了一旁,鍋裡的夾子唉聲歎氣備受冷落。兩隻小手不管不問,雜亂無章的在熱氣升騰中挑三揀四,隨後又手忙腳亂的把到手的獵物,橫七豎八置於盤中,轉身一溜煙跑回座位。三秒鍾後,我閑庭信步歸來,坐在他的對面,盤中5個,口中一個,他腮幫子鼓著,說不出話來。
他已10歲,我無法再強行約束管制,但我的風度已內化於血液骨髓。
說好了每人三個雞蛋,當他的手伸向第4個時,遭到了我的呵斥。他並未堅持,起身離座,飛奔而去。此刻,我的4串豆腐串已經吃完,意猶未盡,我也起身離席。
等我二人再次坐定,他眼望著我盤中新添的三串兒頗為不屑,嘴中忙碌口齒不清的問道,
“一次拿夠七八串兒,豈不省事?”
“萬一吃不完,豈不可惜?”
他撇了撇嘴,哼了一聲,隨後下意識的把剝完雞蛋的手在椅背上來回刮蹭。我歎了口氣,把早已準備好的紙巾遞了過去。他一把抓過,攢在手中,在我的催促下,嘴臉才不情不願的湊了過去,胡亂展了幾下,三張紙巾攢成的紙團兒,就像完成了歷史使命一樣,從空中墜落,不偏不倚,抓在了我的手中。
(三)
4個白色塑料圓疊整整齊齊的摞在了一起。7個豆腐串簽子也找到了歸宿,連同七歪八扭不規則的雞蛋殼,一並掃入原本5米之外的垃圾桶。永遠只是3張的紙巾,再次興高采烈的出征,連湯帶水的吸飽了茶葉醬汁和冰棍上滴落的奶油,在走向末日的途中,還捎帶腳的拾起了遺落在桌腳的豆腐塊。
無論這個世界七零八落到何種地步,我都力圖讓自己像一個真正的王者,接納混亂與不堪,在優雅與從容中勇往直前,至死方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