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幽的眼眸徐徐睜開,巫女環顧四周,她的氣質冷漠無比,腥甜的血腥味蔓延在空氣中。
在九兒的視野裡,她看到一個背上插滿猙獰骨刺的殘破魂體從巫女的後背裡擠了進去,那個魂體的面目看不清,似乎臉上帶有傷痕。
殘破魂體血淋淋的俏臉上綁滿了慘白的滲著血的布帶,從那染血布帶的間隙裡,一滴又一滴烏紅的淚水滴落,染紅了巫女的玄黑衣袍。
當殘破魂體完全融入巫女的肉體內時,在場的人明顯感覺到氣息一窒,難以呼吸,他們無法看到殘破魂體的存在,只能驚惶的看向四周。
“取出蠱材......”巫女說道,她淡漠的看著九兒。
而九兒從面前這個巫女的眼中看不到任何神采,暗淡無神。
“巫女大人?”乖乖取出蠱材,九兒嘗試呼喚巫女的名號,祭靈能感應到自己信徒的呼喚,九兒希望能喚回原來的巫女,面前這尊未知存在充滿詭異與恐怖,讓人心中發怵。
不曾理會九兒的呼喚,巫女抓過蠱材,身上血光更盛,映的人眼眸刺痛。她背上生長出一株形似嬰兒的血蠱,那血蠱宛若活過來一樣,掛在她肩上,瘋狂地吸吮著她體內的紫色毒血。
“竟然是四轉血嬰蠱,她是血道余孽!”花念蝶失聲道,血道以吞噬萬物生靈的血氣來修煉,是生靈的共敵。
在上古時期,血道橫行四域,荼毒天下,正魔兩道蠱修皆遭受血道毒手,死傷無數。
當時的正道領袖還是道家一脈,道家的最後一位先聖南華聖人嫉惡如仇,在道家祖師像前立下蕩盡血道,還天地清明的大誓,他將道家主修的秩序流派改為雷道流派,立下斬魔證道的門規,使道家弟子前仆後繼,斬滅血道流派。
經過道家前後數十代弟子的犧牲,終於在近古時期斬滅了血道流派的傳承,使血道流派在蠱界幾乎失傳。
“難道有血道傳承再現世間?”花念蝶心道,眼神冰冷。
石壁上的藥鼎老人也看到了巫女肩上的血嬰蠱,知道血嬰蠱出自血道,可是他顯得很平靜,像是早有預料。
“血道雖罪孽深重,可也不該一棒子全部打死,當年的南華聖人一意孤行,做的太過極端,致使血道傳承幾近消失,讓蠱界蒙受了巨大損失。”藥鼎老人冷聲道。
蠱蟲皆是大道碎片的載體,各個流派的蠱蟲緊密相連,蠱師在煉蠱、用蠱、養蠱時需要用到不同流派的蠱蟲。
譬如要煉製雷道三轉蠱蟲響雷蠱就需要用到血道二轉蠱蟲血光蠱和一轉響蟲蠱,再比如要喂養五轉秩序途徑蠱蟲撥亂反正蠱就需要用到大量的一轉血氣蠱,這是各流派之間的關系,大道共存。
南華聖人此前斬滅血道流派是為正魔兩道做好事,這誠然無錯,可是他千不該萬不該徹底斷掉血道的傳承。
血道傳承一斷,血道蠱蟲也再難出現,與之相關的無數蠱方成了一堆廢紙,必須使用血道蠱蟲喂養的蠱蟲也不得不被拋棄,整個蠱師界蒙受的損失可能比血道造成的劫難還要巨大。
這也是道家在斬滅血道流派後名望反而一落千丈的緣故。
現今,儒家亞聖的限制已經解除,藥鼎老人顫顫巍巍,本想將治療蠱蟲送上,助玄袍少女消除血嬰蠱的隱患,卻忽然臉上一愣,被玄袍少女掐的古怪手決吸引了注意力。
玄袍少女使的是雙手決,印決繁複,晦澀難懂,像是古早之前的手法,自有非凡道韻,讓人心神震動。
“祭靈煉蠱法!”藥鼎老人難以掩飾內心的震驚,玄袍少女所用的手決和他此前觀悟的祭靈煉蠱圖如出一轍,甚至是完整的手印,祭靈煉蠱圖中沒有演化出的部分。
“此子究竟是何來歷?”藥鼎老人驚訝,若非是還在試煉途中,他真想下場去與玄袍少女交流一二。
那祭靈煉蠱圖直指煉道宗師,此前是損毀的,不完整,若是得以修複完善,西周的諸多煉蠱大師都能從中得益,探尋更高的宗師境界。
手中的治療蠱蟲被藥鼎老人收回了天竅,他的眼眸從渾濁到清晰,仔細地觀摩著玄袍少女的煉蠱手法。
此時,巫女的氣息平緩,讓人感覺不到她周圍空氣的流動,似乎是靜止了,她的真元碧綠如洗,使浮動在她周圍的諸多蠱材分解,提煉,有條不紊的落入煉蠱台上的火爐內。
她的煉蠱手法按現在看,似乎沒有多少繁複,只是普普通通的煉蠱,像是一位煉道宗師在煉製最基礎的一轉蠱蟲,拋棄前置,一步到位,舍棄冗雜的蠱材煉化,蠱蟲合煉,直接把蠱蟲和蠱材的精華糅合在一起,以樸實無華的蠻力成蠱。
“這是何種煉蠱手法?”農家道子許九耕在自己肩上的布袋子裡翻找煉蠱圖錄,摸不著頭緒。
一位小世家的煉蠱天才伸長了脖頸想看清楚火爐內的狀況,難不成真的能成蠱?
“絕無可能!花家是最古老的煉蠱大家之一,未曾記載過這種煉蠱手法,她不可能煉成五轉蠱蟲。”花念蝶說道。
“成與不成,一看便知,何須多言!”羋陽天抱著手臂,讓玄袍少女開爐,羋陽天可以看出玄袍少女的神秘與不凡,只是他對自己的實力也很自信,絲毫不懼。
清幽的眼眸望向羋陽天,那雙眼眸很平靜,沒有波瀾,羋陽天與之對視,從中感受到一股暴虐至極的氣息,仿佛似曾相識,他裝作不懼,只是腿肚子抽筋,差點身形不穩,軟倒在地上。
羋陽天從玄袍少女眼眸中感受到氣息,那氣息讓他回憶起自己老娘暴揍自己時候的暴虐模樣,喚醒了他內心深處的恐懼。
“羋兄,你沒事吧?臉色看著不太好,身子怎麽在發抖?”許九耕注意到羋陽天的異常。
“沒事,吾......剛剛煉蠱消耗過大,有些疲累。”羋陽天別過頭去,不敢再提讓玄袍少女開蠱爐的事情。
石壁上的雲書閑也注意到情況不太對,他說道“藥長老可知那玄袍少女為何不開啟鼎爐?難道煉蠱失敗了?”
藥鼎老人說道“不,若煉蠱失敗蠱師必遭反噬, 氣息紊亂,而我觀她面色紅潤,精氣神飽滿,這是煉蠱成功的跡象。”
“那她為何不開爐取蠱?這要等到什麽時候?”熊傀長老插嘴道。
撫著長須思索,藥鼎長老也有些琢磨不透玄袍少女的想法,他心中有一個猜測,只是覺得有些荒誕。
按照他自己的猜測,他隔空傳音於玄袍少女,念了幾句口訣。
聽了他的口訣,巫女平靜的面色起了些微變化,她輕拍火爐,施展手決。
火爐被拍開爐口,火舌攢動,一隻長相奇異的蠱蟲從中飛出,那蠱蟲一出火爐就化為湛青色的寶光,消散於天地間。
“哪裡走,收。”巫女輕喝道,連施幾個手決將消散的湛青寶光牽引回來,巫女輕易定住那湛青寶光,那寶光逃脫不得,逐漸凝結成一隻長須藍眼的蠶蟲,那蠶蟲遍體生白,下有五足,渾身寶光湛湛。
將煉成的五轉一死一生蠱收入天竅內,巫女朝著藥鼎老人點了點頭,似乎在表達謝意。
雖然從玄袍少女清幽的眼眸裡看不到絲毫的謝意,藥鼎老人也沒有見怪,他只是想佐證自己內心的猜測,如今得出了結果。
“此子竟不知如何收蠱。”藥鼎老人講道,表情怪異。
“收蠱?收取蠱蟲所用的手決不應該是最基礎的煉蠱手決嗎?入門就要學的術法,她竟然不會”,雲書閑震驚道“難道她這是第一次煉蠱?”
藥鼎老人點頭,說道“若真是如此,那她的煉蠱天賦可能已經超越了煉家的清水仙子,與太古時期的煉道大宗師星火真君相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