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紫色華服的鬼眼長老透過沙塵,望向血色大陣之外,只見到一小道駕鶴而來,輕而易舉地穿過了倒扣的血色大碗。
見狀,鬼眼長老的眉毛一跳,渾白的眼眸泛起血色,那可是他親手布下的融血蠱陣,竟被這小道輕易給破了。
白鶴在雲空上盤旋,一隻肥大的二轉星塵蠱從空中落下,隨著星塵蠱下落的還有一隻畫師蠱,兩隻蠱匯聚一處。
星塵蠱放出刺眼白光,化為漫天星塵,而畫師蠱則變為一個墨色的人形閃電,奮筆疾書,將星塵勾勒成畫卷,一道精絕奇妙的星落圖轉瞬之間就已繪成。
那星落圖將天空遮住,覆壓向融血大陣,融血大陣在一瞬間就被瓦解,血色的光點碎片隨風飄落。
屍傀家弟子們面容呆滯,眼睜睜的看著自家長老布下的大陣被破,而他們自己手中的屍蠱符也在嗡嗡作響,不多時就沒了反應。
“鐵屍動啊,你倒是動啊,鐵屍你為什麽不動?”
一個屍傀家弟子驚慌的大吼,引起一陣騷動。
“我的本命血蠱也沒了反應,在溶解,怎麽會?!”
接二連三的驚叫聲此起彼伏,黃袍的屍傀家弟子亂成一團,他們一身之戰力都是來自於行屍,多數人只是普通術士。
此時失了傍身戰力,前方還有一位殺紅了眼的練體蠱師,他們駭然失色,嚇的腿腳發軟,不斷向後退去。
“哼!”一聲冷哼,鬼眼長老一揮袖袍打出一道赤色匹練將體壯如牛的醜牛扇飛。
醜牛在空中翻轉,向後落去。
“醜牛,不要戀戰,回來。”寅虎喊住還要上前砍行屍的醜牛,他體內的真元被小道士的星塵蠱和畫師蠱消耗掉大半,現在的他很虛弱,需要有人護衛在身旁。
“臭道士還不下來!”九兒看著盤旋在天上沒完沒了的小道士,氣不打一處來。
天上的小道士搖著浮塵,意氣風發,他從白鶴上飄落而下,小袖隨風輕蕩,面帶微笑,想人前顯聖,淫詩幾句。
“呃......仙路盡頭誰為峰,一見道爺我都成空!”小道士背對眾生,淫的一手好詩,可是身後卻沒有什麽反應,他感到奇怪,睜開一隻眼睛轉身偷瞄,沒有見到九兒和醜牛他們,倒是看到一個黑袍行屍,傻愣愣的看著他。
黑袍行屍看著小道士,拍了拍手,阿巴阿巴了幾句,像在看猴戲。
不遠處,失去陣腳的屍傀家弟子依然在騷亂,鄔安然也在其中,他的本命飛屍與他失去了聯系,在前面隊伍裡那幾十頭行屍也是他在操控,如今藏屍蠱裡的行屍都燒成了灰燼,前面的行屍隊伍怕也是凶多吉少。
他看向面目陰森的鬼眼長老,希望他能拿出一些手段,至少把命保住。
那個小道士來歷不凡,能拿出星塵蠱,想必與道家有牽連,那可是有上千年底蘊的大家門,不是他們小小的屍傀家可以對抗的,就算是同為大家的陰陽家也不行,要以師禮尊之。
“來自道家,哈哈哈,這就是天命?”鬼眼長老癲笑著“天命炎涼,不為人存,不為人亡,老夫何懼天命?!”
鄔安然聽到鬼眼長老的狂言,見他臉上露出瘋狂之色。
“長老?”鄔安然本想上前探詢,卻見到面前的長老從衣袖裡取出一隻指甲蓋大小的灰色蜘蛛。
這是?鄔安然的眼睛仿佛蒙上了灰塵,他的本命血蠱刺了一下他的心神,他才悚然驚醒。
這是瘋魔蛛!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魔蠱,可以使人分不清現實與虛幻,陷入無盡的癲狂之中,就連使用者也會變的人不人鬼不鬼,時而清醒時而瘋癲。
此蠱對於普通蠱師有出奇製勝的效果,可是那個小道士畢竟來自於道家,身上的防禦蠱蟲眾多,又有所防備,想要對他使用瘋魔蛛,恐怕作用不大,只會白白浪費力氣。
鄔安然注意到被星塵蠱鎮壓的行屍和惡鬼頭顱出現異動,它們缺乏陰魂滋養,腦內的伏屍蠱隻含有一絲趕屍術士的陰魂在操控,那一絲陰魂在星落圖的星光之力下直接就被碾滅了,難以發揮出伏屍蠱的作用。
可是若是有活人的魂魄滋養,伏屍蠱或許能掙脫星落圖的鎮壓,鄔安然望向面目瘋狂的鬼眼長老,內心湧現出不好的預感,他默默退至眾人身後。
“小鬼頭,你以為僅憑一隻星塵蠱就能讓老夫罷手?”鬼眼長老的渾白鬼眸惡狠狠的瞪著小道士。
“呵呵呵。”小道士不屑的笑著,想擺動一下浮塵卻想起浮塵剛剛被惱怒的九兒折斷丟在了地上,他轉而面目朝天,趾高氣揚道“老東西,道爺我這隻星塵蠱乃是變異的蠱蟲。”
他撫摸著星塵蠱白胖的身子,說道“看這壯實有力的四肢,比之普通星塵蠱要壯大兩三倍,同樣其所能聚集的星塵之力也是同等蠱蟲的兩三倍,因此才能與畫師蠱形成組合殺招星落圖,奉勸你早些投降,交出身上的堪輿圖和驛站分布點,道爺我現在心情正好,可以大發慈悲的饒你一命。”
“哼!”鬼眼長老將不起眼的灰蛛放在惡鬼頭顱之上“大言不慚,老夫改主意了,且殺了你們,讓惡鬼分食之,再取你們的黑棺!”
惡鬼頭顱上的瘋魔蛛的蛛腿伸長,如蛛網灑下,瘋魔蛛的軀體陡然變大,張開巨口吐出一道烏光照耀在眾人身上。
小道士皺眉,收起笑容,他將九兒扯到身後,從袖口內放出一隻正氣蠱。
正氣蠱散放著凜凜正氣,擋住了烏光。
深灰色的烏光未能侵蝕小道士放出的正氣蠱,而是逐漸深邃,照在所有人的身上,屍傀家眾弟子也被烏光包裹著,面色茫然。
“這是什麽蠱?”有人還未認出瘋魔蠱,意識已經開始渾噩。
“小妹,你不是已經死了嗎?”石永剛說完,就被旁邊的弟子撲倒在地上。
撲倒他的弟子嘴裡一邊怒罵著一邊撕咬著石永的面孔,石永的臉上血肉翻轉,血水橫流,可是他卻感覺不到疼痛,反而感受到一股難以言說的愉悅感從腦海之中衝出。
撲哧。
他的腦漿噴湧而出,白的和紅的混在一起,鬼眼長老從他的頭顱之中抓出了他的魂魄,他用已經被擠壓變形的眼珠子緊緊盯著鬼眼長老,發現鬼眼長老的手中還有許多與他相似的陰魂。
“哈哈哈,道爺我成了!”一個瘦弱的屍傀家弟子披頭散發,手舞足蹈,下一刻他就被身後的屍傀家弟子踹倒在地,他的頭顱重重的砸在了岩石上,鮮血四濺,頃刻間成了一具死屍。
“我的魂魄,長老,不、不要......”屍傀家唯一的一位女弟子掙扎著躲過了鬼眼長老的鬼爪,她是位二轉蠱師,魂魄比普通弟子要粗壯許多。
可是在瘋魔蛛的作用下她的也只能保持片刻的清醒,在下一瞬間她就被鬼眼長老抓碎了頭顱,香消玉焚。
石嶺上,一場血腥的屠殺在上演。
而鄔安然躲在屍傀家弟子的後方,慘白著臉,目睹著這一切,長老竟真的對自家弟子痛下殺手,這是叛變!屍傀家道首一定不會放過他。
望著那些被剝離神魂,因為劇痛抓撓面目,已不成人樣的屍傀家弟子,鄔安然不免兔死狐悲。
他偷偷用藏屍蠱收回自己的本命飛屍,不聲不響的往後退去,他早已準備好逃跑的路線。
在即將離開時,他看向在抵禦烏光的小道士,猶豫再三,還是朝小道士那裡丟了兩張泛黃的獸皮卷軸,又用暗傳蠱傳音說了幾句,而後才捏碎了手中早已備好的血光蠱。
鄔安然全身血液被那朱紅色的蠱蟲抽出大半,化為一團血球,鄔安然臉色更加慘白,身形有些不穩。
血球包裹著他的身軀,迅速向星落圖之外遁去,眾人這時才注意到他的存在。
“竟然還有漏網之魚。”鬼眼長老瞥了一眼衝向外面的血球。
在血球即將臨近星落圖的邊緣時,鄔安然不知施了什麽秘法,使血球的速度又加快許多,一下子就撞破了星落圖的封鎖,逃了出去。
小道士瞥了一眼鄔安然離去的方向,他慢慢地放下了手中的星塵蠱。
若不是他主動打開星落圖的封鎖,鄔安然插翅也難逃出去,他握緊手中的獸皮卷軸,這正是東域的堪輿圖和驛站分布圖,正是因為這兩張地圖,他才願意放鄔安然離開。
現在,最優先要解決的是眼前的大麻煩,小道士皺眉看著一頭又一頭掙脫了束縛的行屍,有幾頭灌入了屍傀家弟子神魂的飛屍凶威大盛,甚至直接朝著星落圖的邊緣撞去。
本以為撞上去會被誅滅,消散,不料先有一尊惡鬼頭顱搶先一步自爆炸開了星落圖的封鎖,幾頭飛屍從那破碎的一角衝了出去,朝著鄔安然離開的方向追趕而去。
這老家夥是不想留下活口,小道士看到烏光散去,屍傀家弟子橫屍一地,狼藉一片,他們的陰魂怨念不散,朝著鬼眼長老哭吼,咆哮,不甘就此死去。
“聒噪!”鬼眼長老哪管這些,一巴掌拍碎了那些張牙舞爪的陰魂,這些孱弱的陰魂連給伏屍蠱當食物的資格都沒有,在他眼裡就是一群渣屑廢物。
起!
鬼眼長老一聲號令,數百頭原本已被鎮壓的行屍直挺挺站立,冰冷的注視著小道士等人。
星落圖因為接觸到行屍的屍煞氣而被激發,夜空中落下星塵,灑在行屍的面目上,卻只能滅去一層裹屍的陰霧。
陰風呼嘯,面對著幾百頭行屍的目光,醜牛又站在了眾人之前,壯闊的體型嚴嚴實實的遮住了小道士幾人。
一旁的寅虎將另一隻單刀蠱遞給醜牛,自己解下腰間的短戟,一手持一個,與醜牛站在一起。
“真元省著點用。”寅虎叮囑道。
醜牛點頭,讓實力較弱的九兒守在大棺旁,為他們掠陣。
小道士按住九兒,他們兩個畢竟只是凡人,即使先前依靠一些計謀暗算了這個老鬼頭,使他栽了個大跟頭,也不可能輕松的解決掉他,凡人和蠱師之間的差距太大了,不是依靠計謀就能彌補的。
鬼眼長老冷冷笑著,揮手讓百頭行屍衝殺,幾頭飛屍和惡鬼頭顱浮在空中,朝著四面八方的星落圖撞去。
星落圖的余威還在消磨著他的氣力,需得盡早破除!
“殺!!!”
醜牛不甘示弱, 迎面衝向屍傀群,他拎著手中的單刀蠱,手起刀落,幾顆屍傀的頭顱就飛了出去。
他悶著頭砍屍傀,身上掛滿血痕。
在他左側不遠處,寅虎向前飛奔,他雙手各持一把短戟,撞入屍傀群中,如餓虎撲食,在屍傀群裡橫衝直撞,劈出一圈血花。
“滾開!”寅虎抓著短戟橫掃,他使用過數隻鈞力蠱強化過他的肉身,一隻均力蠱可以為蠱師增加三十斤的力氣,他使用了數隻均力蠱,身具百斤之力,隻一抬手就將臨近的屍傀劈成了兩段。
醜牛和寅虎倆人作為練體流派的蠱師,是此行的主要戰力,他們現在毫無保留,都使出了自己看家的本事,血氣蒸騰如霧,與屍傀群殺的難解難分。
“小光蠱符。”小道士在寅虎和醜牛身後掠陣,防止天上的惡鬼頭顱偷襲。
鬼眼長老看著大顯神威的醜牛與寅虎,也不著急,人力總有窮盡的時候,待他用飛屍破了這星塵之力的封鎖,實力恢復到巔峰狀態再收拾這些小鬼也不遲。
轟!!!
醜牛不知從哪裡抓起塊十尺余高的巨石,掄起來朝著靠近黑棺的屍傀扔了出去,巨石將那行屍堆砸裂開,貼在石壁上,砸出一個大坑窪來。
鬼眼長老的余光瞥見被砸成肉醬的行屍,眼角一跳,手中的印絕更加繁複,丟出一張又一張血色蠱符,向星落圖發起了更加狂猛的進攻。
“再快一些。”
星落圖陣裂紋密布,鬼眼長老感受到體內的陰寒氣息越來越雄厚,他的三轉修為就快要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