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陳蟒先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後是歡迎著趙楚的到來:“趙小兄弟,你比約定的時間還要早半個時辰,馬車還要一會才到。”
拒絕了遞上來的舒適躺椅,神采奕奕的趙楚無需補覺,他見陳蟒店裡的販夫走卒皺吧著眼,一副打瞌睡的樣子,便加入到了搬貨和理貨的行列,而那些雇傭工人看向趙楚的眼神,就不僅僅是感恩戴德那麽簡單了,簡直還帶著崇拜。
陳蟒也是小夥子的時候,已經在傭兵團裡打下手了,也是精力無窮,趙楚既然誠心幫忙,那也沒道理阻止,只是便宜了那些長工,趙楚的存在,讓他們少流汗了不少。
“小哥哥,你有修煉穹蒼心法嗎?”一位與趙楚年紀相仿的工裝少年,背著一麻袋土豆,氣喘籲籲地道,眼中透出羨慕的光彩。
搖搖頭,將少年肩膀上的重擔背在了自己身上,趙楚實話實說道:“我也沒這個福氣,我最多會點吐納練髒的氣功,可能受益於此吧。”
“哇,哥哥你好厲害,這吐納的氣功,我也會,但尋常時候,我連玩的時間都不夠,不是堅持不到五分鍾,就是根本不會去打坐,還是哥哥你厲害些。”工裝少年轉而提了兩袋較輕的辣椒,佩服地道。
“嘿呦……”腰背齊用力,一袋土豆慢慢倒在貨架上,趙楚分享了自己悟出來的、無價的兩條經驗:“首先事在人為,其次,忙裡偷閑也要練功。”
工裝少年聞言一呆,兩袋辣椒直勾勾地摔在了地上,撒了出來。
趙楚可想不到,自己人生的兩條法則,會給這工裝少年帶來這般大的震撼。
辣椒是幾個有眼力勁的長工幫忙拾起的,陳蟒瞧了一下溫度逐漸起來的日頭,在心裡“哦呦”叫了一聲,趕緊拉走了身上微微出了點汗味的趙楚。
打了個哈哈,讓總長工各就各位,別往這邊看,陳蟒道:“馬車快來了,我帶你去接送地點,這裡人多眼雜,還有我們走慢點,等會你還要去砍價,身上汗味太大那就不禮貌了。”
趙楚自然知道這些,跟在陳蟒後面,七繞八繞,移步亦步。
走到了一處死胡同,看似沒路了,趙楚見死胡同裡的房子沒人居住,準備爬上屋簷,方便翻牆。
“乒鈴鈴……”
一串鑰匙碰撞聲響起,陳蟒已打開了房屋的門,帶趙楚從房間中穿過了這道死胡同,原來這間房間在死胡同的兩面都有開門,而這邊人跡罕至,也不會有人看到。
“細啊。”由衷的讚歎一聲,趙楚還是問了一下那個與眾不同的少年長工的事,只聽他請教道:“那個因為我打岔,不小心摔壞了辣椒的同年人,是怎麽個人。”
“他呀……”陳蟒回頭輕蔑一笑,像是吃準了那少年一樣,不屑地繼續道:“小卡拉米一個,他自己說自己有大的志向,但一直沉不下心,還說什麽算命先生說過,他有強者命,嘖嘖,我看他不過是捏造一個謊言,好自己騙自己,這樣休息時間擺爛的話,也沒什麽心理壓力。”
“說不定啊,他一邊玩,還會一邊騙自己,在心裡這樣想,沒關系的,反正我有強者命,現在玩玩無所謂,早晚會成為強者的,說不定啊,成了強者就沒時間玩了,此時不玩,更待何時……哈哈哈哈,真是個自己騙自己的垃圾,要不是我看他家可憐,早辭退他了。”
陳蟒刻薄下來,他尖細著嗓子,踹則那少年長工的心理活動,模仿的惟妙惟肖,笑了幾聲後,恢復了聲線,擲出了自己的評價——垃圾!
陳蟒的這些話,用在自己身上也能貼切,趙楚心下一囧,他何嘗沒有擺爛過,他還不是一樣一道穹蒼力都沒有,不是武者,便是螻蟻,爺爺不教自己心法,還不是將希望寄托在東方玉林的《百草練氣法》上,妄圖靠一門能進化的功法,彌補和那些修煉者相差的十年修煉時間。
在陳蟒心中,趙楚這般出色,又是個少年藥師,前途無量,而自己攤鋪那個少年,簡直是趙楚倒過來的樣子。
“誒,趙小兄弟,你熱嗎,怎麽額角出汗了?要不要我放慢些腳步?”
心裡翻天覆地,額頭冷汗涔涔,趙楚有氣無力地道:“不必……”
“對了,東方玉林是個怎樣的人?”又走了一陣子,趙楚心思活絡些,出言問詢道。
“咯噔。”
陳蟒雄勁的腳步突然停下,在趙楚看來,這位陳老伯左瞧右瞧的模樣,有些做賊心虛了。
見四下無人,陳蟒貼著趙楚的耳朵,用比先前更小的聲音道:“小兄弟,左家對我恩重如山,這你是知道的,嗯……總之你要小心斡旋,東方世家獄卒起家,最善‘敲骨剝髓’,你和他砍價,一定不要太過火,就連我左家家主也怕東方玉林犯怵啊。”
趙楚眉頭大皺,他從爺爺那裡得知的情報可不是這樣的。
童正雄隻告訴了趙楚,東方玉林這人深謀遠慮,像一條埋沙的毒蛇,不過沒成氣候,不足為慮,因為東方玉林羽翼豐滿之前,只會藏拙,寧可割肉讓利,也不會和人起衝突,引起他幾個兄長注意的。
長長歎了口氣,趙楚也明白了,爺爺十多年沒出過山,時間推移,現在東方玉林羽翼多半豐滿完全了,不然陳蟒老伯語氣不會這麽鄭重的。
“陳老哥,你是將我往火盆裡推?”趙楚雖然這麽說,但臉上倒也沒有特別責怪的意思。
雙手一攤,陳蟒臉面少顯辣紅,他還是鼓著一口氣,道:“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我左家供奉的藥師沒這個膽,幕後指使只能命我去請你了。”
“如果我不去呢?”情況複雜,報爺爺的仇並不簡單,小命要緊,趙楚也想臨陣脫逃,反問道。
陳蟒臉色忽變,一改老實憨厚的摸樣,臉上冒顯他當年還是傭兵的時候,拋頭顱灑熱血的凶悍,沉聲道:“你我有幾年的交情,你現在走,我不會阻攔。”
“但是,從今往後,我左家的坊市裡,擔保你寸步難行,沒人敢買你的東西,沒人敢賣你東西,從今往後,你只能選擇水最深的東方坊市,或是三教九流的方家坊市。”
陳蟒的這一番威脅,是管家讓他轉述的,其實從一開始,趙楚就沒有選擇,這火坑他一定是要跳的,只是陳蟒念及兩人的交情,這才“失職”,把不該說的也和趙楚說的。
左家的意願,肯定是要趙楚越“愣頭青”越好,這樣子好砍下最低價,東方玉林要是不悅,過段日子,將趙楚獻上便可。
而陳蟒則給趙楚打了一針預防針,提點趙楚,讓他做事留一線,自己為自己博得一線生機。
上下牙齒將下嘴唇咬破,那是血的味道,趙楚真想仰天長嘯啊!
空張著嘴,無聲的長嘯了一聲,趙楚搖搖晃晃了幾下後,弄清事情原委,表情發冷,對著陳蟒一拱手,由衷道:“好!老伯你事先提醒,我感慕恩情,但左家的仇,我記下來了!”
一路無話,兩人裝出無事發生的樣子,就這麽表情正常,但神情古怪的到了目的地,趙楚應命上了馬車,陳蟒則回去要將死胡同裡房間的大門重新栓好。
車裡面的人倒是熱情,都是笑嘻嘻,不像作假,向著趙楚打招呼,趙楚只是冷笑著,用場面話和客套話一一回復。
馬車不大,只有趙楚、管家、身負強大修為的隨從三人。
趙楚見人這麽少,靈機一動,問道:“貴家小姐既然是煉藥師,這些藥材事關貴小姐的練習之用,想來也是事關重大,怎麽貴小姐不在這車上,莫不是嫌棄我無背無景,是個窮酸賤民,就不願和我同一輛馬車了。”
趙楚言語發冷,他可沒那麽好的涵養,左家既然自己的命,難道自己還要給左家乖乖當狗。
聞言,先是那隨從雙眼爆射出怒火,要不是管家在這,這隨從定要教訓教訓趙楚,決不允許大小姐受人侮辱,而那管家聽了趙楚的話,不知為何,笑得越發燦爛起來,讓人摸不著頭腦。
“呼呼,哈哈哈哈……”都笑岔氣了幾次,那管家才高興地不得了道:“這次是東方玉林的小女兒接待我們,東方玉林不在,大小姐自然無需到場,不必用她那尊貴的準煉藥師身份壓人。”
“而東方玉林的小女兒,最是溫柔,又最是講道理,簡直找不到更好的軟柿子捏了。”
管家這般解釋,趙楚心下也是一寬,隻覺得這管家臉肥肥的,笑得像個彌勒佛……
一路暢通無阻,很快到了東方坊市裡,走大路,很快見到了顯目的萬藥齋的東嶺分部,早有伶俐仆役等待左家一行人,趙楚走在隊伍裡,先上了二樓,和熙然的人群分了流,很快就到了一個有後室的大房間裡。
侍衛隨著仆役退開,房間裡只有三人,老氣橫秋的管家,胸有成竹的趙楚,禮貌美麗的東方靈芝。
地上一籮筐一種藥材,趙楚吐了口唾沫在手心裡,搓搓手,記憶力過人的他自是不必取出童正雄寫給他的兩大頁紙,本就有深厚藥學根基的趙楚,只是稍一個通宵就將價格背得爐火純青。
“一二三四……這五十六根七星藤,三十根合格,剩下的有十六個劣等品,還有十根是在糊弄人吧,這二十六根不合格的換了。”
趙楚就這麽一筐一筐的數落過來,剛開始東方靈芝還要和趙楚作對。
“嘿,這五黑五玄果可是過了我爹爹的手的,你怎麽說它們全是爛貨呢?”泥人也有火氣,等趙楚振振有詞地換到第八筐貨的時候,東方靈芝終於受不了了。
摸了摸鼻子,趙楚讓東方靈芝挑出了一顆她認為最好的果子,那顆果子深黑好看,表皮圓潤,倒像是那麽一回事。
少女炫耀般捏著那顆像是上等的五黑五玄果,單手叉腰,將趙楚反駁。
趙楚接過少女手中的果實,嫌棄的用手指甲在果皮上開出了一道淺淺的劃痕,一股酸臭而偏化學的味道自劃痕處噴出,整個房間的人只有趙楚沒有發嘔。
“不對吧,五黑五玄果的汁液不該是奇香不散嗎,怎麽這般臭?”捏著線條流暢的鼻子,少女不解地道。
趙楚開窗通風,笑道:“怎麽, 要不要我再開幾顆,給你聞聞‘奇香不散’?”
“不不不!”天女散花般搖動著十指如玉的雙手,東方靈芝徹底服了,徹底相信眼前之人是個大行家。
“那價格的事情?”
趙楚乘勝追擊,對錢根本不在意的東方靈芝節節敗退,紅唇眨巴了幾下,嘟著嘴,雙手插在水蛇腰上,哀怨動聽道:“小哥哥,栽在你手上,我服帖了。”
“那是!”此時的管家眉毛、胡須甚至頭髮都在歡笑,五千金幣的預算,隻用了三千六,小丫頭片子真好欺負,趙楚真乃神人也。
清點完最後一筐,不待萬藥齋換好貨,管家已將趙楚拉到外面,迫不及待的給趙楚遞上了一張紅卡,紅卡上面兩道杠,表示可以兌換稍顯寒顫的兩百金幣整。
在東方靈芝的催促和幫助下,采購單高質高量的集齊,只是最後和趙楚簽交貨手續的卻不是東方靈芝,而是東方靈芝的一位表哥。
那人是東方玉林一位大哥的兒子,他在和左家管家簽字交易的時候,那臉色,可慘的像吃了隻活蒼蠅一般。
管家像個打了勝仗的將軍,牛氣衝天,趙楚卻在東方靈芝和她表哥的反差上,嗅到了陰謀的味道。
朝著珠簾遮擋的後室望了一眼,裡面分明就有一個中年大人,那人一聲不吭了這麽久,趙楚只是想想,便已不寒而栗,前天正午在陳蟒那裡被監視的感覺,再一次出現。
趙楚心生極大的不詳,就連管家在他耳邊說這些邀請和吹捧的話,他都沒能聽見,隻想著乘著馬車,趕緊跑回隱秘的老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