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依格德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喃喃道:“會不會太誇張了?”
兼五一笑道:“勾昌向來以熱情好客聞名,要不怎麽能把好端端的思路硬掰過來呢?他們的王也算是很有魄力了。”
話音未落,就見滿面紅光的勾昌王親自來迎,他有些中年發福,肚子微微隆起,但整個人精神抖擻,聲音洪亮:“哎呀!簡神醫!神使大人!可把您盼來了哇!您是不知道,我們聽了那麽多您驚世駭俗的事跡,多少人都眼巴巴地想見到您的真身,今日一早大家就自發在這兒等著您了,就是想一睹聖人風姿,沾沾福運呐!”
沙依格德冷哼一聲:“我師父又不是第一次來勾昌,他隻身從稷夏穿越莫賀延磧的時候,也曾途徑勾昌吧,當時怎麽沒見你們這麽重視呢?”
勾昌王仿佛剛看見他:“這位就是曛漠王儲了吧?聽說神使大人收了您為徒?這可是大金烏神賜予你的機緣,要好好珍惜才是,要是沒了神使大人的庇護,你能不能走出沙漠都是個問題哦。”
接著他又滴水不漏地回答,“神使大人當初是低調出使,特意隱瞞身份路過我們這裡,想必就是為了看看最真實的勾昌吧,那我們自然不知其身份,隻當是尋常的西行之客。不知我們勾昌六城給大人留下的印象如何?若是有人怠慢於您,我必當是以嚴懲!”
簡生觀淡淡道:“我當時急著趕路去曛漠,只在卜陀城宿了一夜,覺得驛站裡的一應物事乾淨齊全,旁的都沒在意。”
“哪怕只是邊緣小城的一夜情緣,也是我們勾昌的幸事!看樣子神使大人對我們勾昌還是挺滿意的?您趕著去曛漠,也是為了更完整地體驗這段絲路吧。”勾昌王感佩道。
“不是,是為了去找我命中注定的徒弟。”簡生觀直言。
勾昌王一下子卡了殼:“啊……”
沙依格德適時補充:“也就是我。”
勾昌王不耐道:“誰問你了!”
師徒倆被迎進王宮的途中,作侍從裝扮的兼五一朝簡生觀點頭打了個招呼,然後悄無聲息地隱沒於人群,自去執行她的任務了。
勾昌王宮張燈節彩,儼然準備了豐盛的接風宴。饒是沙依格德這般過慣了奢靡生活的貴族,都覺得最近這一場場宴席令人厭煩了。
尤其勾昌王的目的性太過明顯,直接在簡生觀的席位前端上了一座金山,大概還從撒罕那裡聽到了神使大人鍾愛舞姬的傳聞,又安排了六名妖嬈美豔的姑娘專門伺候和獻舞,一副不把他攻陷誓不罷休的姿態。
這種把野心和價碼**裸擺出來的做法,其他國家覺得上不得台面,要做也是暗地裡搞小動作,就像尼赫邁亞與伊頓家族那樣,但勾昌人做起來毫無負擔,因為他們向來如此。
想要什麽就去爭,爭不到就去搶,搶來了就是我的,誰也不想再從我手裡奪走。只要你能給我帶來利益,我們就是鐵杆的朋友,榮華富貴盡可同享,而當這份利益失去用處,勾昌人也會將曾經的朋友棄如敝屣,所有前緣一筆勾銷。
這種當眾賄賂的場面,沙依格德原以為師父會有所抗拒,沒想到簡生觀眉毛都沒動一下,十分坦然地坐到了自己的席位上,但也沒有去關注那座明晃晃的金山和周圍的六名舞姬。
他只是垂眸端坐,古井無波。
***
飲了兩杯葡萄酒,勾昌王開始與簡生觀拉關系。
他張口就道:“神使大人,我本人雖不信教,但我有一信奉大金烏神的女兒,剛滿十六歲,正是出嫁的好時候。聽說了您在撒罕的事跡之後,她就對您萬分崇拜,一心想要侍奉神使,以表虔誠,若能蒙大人不棄,結秦晉之好,不失為……”
“噗——”沙依格德一口酒噴了出來,打斷他的話,“陛下,你知道我師父多大歲數了嗎?把十六歲的女兒嫁給一個老頭子,你覺得合適嗎!”
“神使大人雖然滿頭白發,但看上去很年輕啊,怎麽就不合適了?”勾昌王無辜道,“冒昧問一句,神使大人高壽……咳,今年多大了?”
“一百零八歲。”簡生觀刪掉一位數回答他。
“這……看不出來啊。”勾昌王震驚,這歲數,難道真有神明庇佑?
沙依格德也是第一次知曉他的年紀,怔怔望著師父的容顏,一時竟忘了接話。
好在勾昌王自己也覺得不大合適,哂然道:“無妨,神使大人家裡若有子息親眷,也可考慮一下我的女兒,總歸是把您當做神使和長輩侍奉。”
沙依格德實在聽不下去了:“勾昌王,你若想與稷夏聯姻,夠不上高高在上的稷夏皇帝,也不能把主意打到我師父身上啊。誰不知道你這樣是為了什麽?不就是為了給你自己開辟的這條絲路岔道正名嗎?需要這麽不擇手段嗎!”
勾昌王也不甘示弱:“你一個曛漠人懂什麽,站著說話不腰疼!我們勾昌經營多年,絲路改道了這麽久,至今還要被你們稱作‘岔道’!我們建了那麽多驛站,天天懸著心,就怕哪天這得來不易的富貴就給抹平了。所以無論付出什麽代價,我就是要讓這條岔道成為正道!”
“你們要爭線路,建驛站,攬客商,誰也說不了什麽,我們曛漠自然也無所謂,反正怎麽也妨礙不到我們。可你看看你們勾昌使的手段,猶然重建驛站的幾位重臣是怎麽死的,路過他們邊城的商隊屢遭屠殺,你敢說跟你們沒有關系?還有這次撒罕的疫病,我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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