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依格德想的卻是另一件事,他忍不住道:“師父,我方才就想問了,為什麽你每段話末尾都要重複一遍?”
簡生觀頓了頓說:“因為數據統總是在回滾……我的時間不多了,修復出了問題,自檢模塊失靈,有關鍵故障沒有排查出來,到處都是報錯,到處都是報錯……”
見他神色有異,沙依格德緊張起來:“師父你怎麽了?師父!”
阿浮也發現了不對勁,握著簡生觀的手說:“師父,你的手怎麽這麽冷?”
簡生觀怔忡地看著兩個徒弟,忽然渾身脫力暈了過去。
沙依格德連忙接住師父倒下的身軀,阿浮順手去探他脈門,隨即崩潰道:“糟了,師父又死了!哎我為什麽要說又?”
好在沙依格德事先經歷過一次,相比阿浮要鎮定許多。
為防止阿浮傷口崩裂,他獨自將簡生觀放回鳥蛋棺材裡,並蓋上了那層透明罩子。
面對再度毫無生氣的師父,他無比自責:“本來就出了岔子,師父自己身體還沒恢復,我就拉著他給你治傷,恐怕是消耗過甚才引發了暈厥。”
“這是暈厥嗎?師父脈象都沒了啊!”乍喜乍悲,阿浮都有點受不住了,“師父是能救萬民的神醫,我情願自己舍命,也不願害他老人家累死啊!”
“師父沒死!肯定沒死!”沙依格德強調,“師父的體質特殊,說是半仙半神也不為過,我不知道怎麽解釋,總之師父不會就這麽死了的。再不濟我們想辦法把師父連人帶棺材送去清瓊山多羅閣,我聽師父說過,那裡有個什麽甘棠君,能幫他蘇醒過來。”
“真的?”
“就是眼下更難逃脫了,師父閉關沉睡,你又受不得奔走衝殺,若是追兵來襲,我們怕是真要交代在這荒郊野外了……”
話音未落,就聽遠處的碎石灘上傳來凌亂的腳步聲。
兩人對視一眼,阿浮歎道:“你這張嘴才不吉利吧……”
***
破屋被包圍了起來。
無相門宗師符涼在門外高聲喊道:“多羅閣的余孽,勸你們不要再負隅頑抗了。聖上鐵了心要將你們徹底鏟除,就算躲到天涯海角也是逃不過的。”
屋裡沒有任何動靜。
符涼繼續規勸:“如今你們的老巢都已被夷為平地,整個多羅閣都被燒成了灰燼,還有什麽好留戀的?不如老老實實歸順,把我們要的東西交出來,朝廷不會虧待有用之人的。”
師兄弟眸光俱是一沉:多羅閣被毀了?那師父豈不是回不去了?
但從那個風華境高手的言語中能聽出來,果然他們還有所圖,有所圖就有所忌憚,沙依格德迅速在心中謀劃好了退路。
他冷哼道:“休想誆騙我們!多羅閣被燒了又如何?區區屋舍而已,我們閣主神通廣大,豈會被你們這些庸人所挾製!”
約莫是觸到了什麽屈辱之處,符涼大怒:“真當我等拿你們閣主無法了嗎!武功再高強又怎麽樣?舉全江湖之力,想殺他隨時都可以,眼下不過是奉聖上之命,先行剪除他的所有助力罷了!你們護著的這位神醫,據說有起死回生之能?這等人才,自然不能留給那廝!”
“你們要殺了我師父?”沙依格德試探。
“神醫畢竟是神醫,只要能為聖上所用,不再為那閣主效力,能不殺自然就不殺了。”符涼見他們有所松動,越發志得意滿,“我答應你們,只要交出簡神醫,還有那具多羅閣的特殊棺材,便可以放你們其他人一條生路。”
“倒也劃算。”沙依格德道,“這樣吧,我出來跟你談。”
他給了阿浮一個眼神,示意他守著師父,不要輕舉妄動。阿浮心領神會,他們現下能做的就是盡可能拖延,拖到多羅閣的救援趕來。按照這個宗師的說法,簡神醫和這具棺材對多羅閣至關重要,只要閣中人士還有一息尚存,絕不會放任不管。
於是他走了出去,甩出雙刺戒備。
外面有五十多名穿著官兵服飾的江湖高手,唯一沒穿的那人,想必就是當中最厲害的無相門宗師了。
沙依格德走上前,對符涼說:“我師父和那具棺材都在屋裡,我師弟也在。若你說話算數,肯放過我們師兄弟二人,便讓這些手下退到百步之外如何?等我和我師弟脫身,你們自可帶走我師父和棺材。”
“喲,還是個西域徒弟。”符涼不甚在意地說,“你們只有兩人,我們有這麽多人,我若偏要說話不算數,又怎樣?”
“閣下要真那麽有把握,早就衝進去硬搶了不是嗎?”沙依格德道,“我之所以留下師弟在裡面,自然是防著你們反悔,若要硬搶,我師弟便一把火燒了這屋子,連同我師父和那具棺材,一起給多羅閣陪葬就是!”
隨著他的話,破屋裡冒出滾滾濃煙,是阿浮用乾草點起了火把。
符涼神色一凜,略作猶豫後,抬手讓眾人暫退。
“別退啊,退分散了我殺起來太麻煩。”
***
水潭深處傳來突兀而淡漠的聲音,沙依格德循聲望去,只見濃霧之中顯現出一個影影綽綽的身形。那人氣定神閑地飛掠而來,黑色衣袍的下擺掃過水面,蕩起圈圈波紋,束發成瀑,如墨色浸染白霧,廣袖獵獵揚起,風姿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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