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浮仔細撫摸著石牆:“應該有某個機關吧。”
沙依格德邊找邊說:“這地宮真是簡潔又乏味,換作是我的話,起碼要搞一些黃金塑像、明珠燈台什麽的。”
“確實,你從小就喜歡富麗堂皇,什麽物件都要求精巧貴重。”阿浮笑說,“當年我倆在曛漠的教院裡修習的時候,你的房間就是我所見過最晃眼的地方。”
“那會兒我心裡空得很,珍寶堆了滿屋子,卻覺得自己什麽都沒有。”沙依格德回憶,“你那時候倒是安之若素,身為質子,在哪兒都能很快適應。”
“是啊,漂泊慣了,哪裡都能當自己家。”阿浮自嘲。
“說起來,你從來都很會明哲保身。”沙依格德說,“少年時你目睹我被尼赫邁亞掌控和折磨,明面上都當沒看見、不知情,也不會莽莽撞撞去救我,因為你是質子,首要目的就是保住自己。但你會暗中鼓勵我,慫恿我掙脫那些束縛,多看看外面的景象。然後你成功了,在沒有得罪尼赫邁亞的情況下,成為了我最信任的兄弟。”
“怎麽突然說起這個?”阿浮看向沙依格德,見他已停下了搜索,手裡捧著個一尺見方的黑匣子,便釋然而笑,“找到了也不告訴我一聲。”
“所以,你為什麽要作為稷夏皇帝的眼線,潛伏在我和師父身邊?”
“……”火光的映照下,阿浮斂去了笑容,沉默半晌,他問,“你什麽時候發現的?”
第73章 倒灌
“你什麽時候發現的?”
“在莫賀延磧碰到你的時候,你配合我設局保護臥獅晴眼,以沙匪的身份隱藏在暗處,助我擺脫瑟婭的陷阱,那時候我都沒有懷疑過你,因為這完全符合你的行事作風。”
“我始終在幫你們,未曾做過一件對你們不利的事。”
“是,我知道。”沙依格德走到阿浮面前,與他開誠布公,“可在進入稷夏後,直至此時,你依然與我同行。明知師父身份特殊遭人追殺,明知多羅閣正被稷夏皇帝查抄掃蕩,還是義無反顧地摻和進來,這就讓我心生疑慮了。我的好兄弟,你可不是這種愛管閑事到不顧自身利益的性子。你的目標是做好生意,不惹麻煩,何苦跟著我們受罪?”
“……”自己琢磨了下,阿浮索性席地而坐,“確實,還是你了解我啊。”
“那之後我就在留意你的一舉一動,也逐漸察覺到這一路你的反常。”沙依格德說,“假扮沙匪時,你得手後短暫停留,就是為了引起師父的注意。剛以真實身份見面就表現出了對師父的敬仰,想要拜他為師。敵方那麽快就尋到聽勝賭坊,我不知其中是否有你的乾預,但你為了救我們深受重傷,確實是在拿自己的命豪賭。”
“聽勝賭坊的情報不是我放出去的,舞衣姑娘的死……我也並不樂見。”阿浮難掩惋惜,無奈道,“不過你說對了,受傷是我刻意為之,本意是博取師父的信任。只是沒想到傷得那麽重,差點真把自己賠進去了。這在稷夏的兵法裡,叫做苦肉計。”
“師父收你為徒,甚至指點了你如何醫治母親、如何查明身世,證明你這苦肉計用得還是值得的。我就是想知道,稷夏皇帝是用什麽來收買你的。”
“還能是什麽,利益唄。你也說了,我這個人不會愛管閑事到不顧自身利益。我的身份從來都很尷尬,克林國不認我這個親王之子,稷夏也不會當我是他們的子民,我在哪裡都是異鄉人,生來就只能四處漂泊,被送到各國換取利益。能打動我的,自然也是利益。”
“什麽利益?”
“他們會許我稷夏與克林兩國商貿的特權,讓我成為絲路上最炙手可熱的貨物供應商。有稷夏的戶部做擔保,我在克林國的地位也會穩固得多,或許終於能封個爵位了。”
“還有呢?”沙依格德追問。
“還有……”阿浮看著這個最了解他的兄弟,自知瞞不過他,抿了抿唇道,“還有邱家朝聖上求了恩典,可以找個由頭,接我母親回稷夏安養。”
“原來如此。”了解到摯友受製於人的原因,沙依格德微微頷首,“難怪你最後關頭還是給他們傳信了。”
“是,我在師父定下計劃後,讓我的黑翅鳶去傳了信。”
***
“你養了旁的黑翅鳶,跟屁啾要傷心了。”沙依格德突發奇想,“不如讓它倆配個種?”
“省省吧,它倆都是公的。”
“啊,可惜了。”
“現在是討論給鳥配種的時候嗎?”阿浮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你不問問我傳出去的是什麽消息嗎?”
“你我眼下還在這破石屋裡閑聊,也沒半個人過來搶這黑匣子,可見你給他們傳的是假消息,還有什麽好問的。”
“到了這個地步,你還是信我?”阿浮有些意外。
“我信因果。”沙依格德說,“師父說的沒錯,這世上的事總是一環連著一環的,自有其運行之法。我在稷夏的書裡看過一句話,叫問跡不問心,你未曾做過一件對我們不利之事,我又為何要苛責你心裡所想。”
“那你還當面揭穿我,非要讓我難堪?”
“憋著不累麽?扒了你那層皮,讓你透透氣不好嗎。”沙依格德嘲道,“師父不通人情世故,我在師父身邊,總會幫他看著你的。你也不必覺得愧對我們,你還是跟當年在曛漠一樣,選擇了暗中助人逃脫,還能明哲保身的方法——論起圓滑處事,我當真不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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