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猜到你會這麽做。”沙依格德篤定地說,“師父的計劃中,最難的環節就是讓對方相信他所去的地方是二級地宮的核心。要把敵人吸引到那裡,觸發整個地宮的自保機制,傳達給所有人多羅閣徹底覆滅的錯覺,需要有一個加深他們獲勝感的籌碼,而你在最後關頭背叛師門給出的信報,就是這個籌碼。”
“你就不擔心我真的背叛師門嗎?以你的個性,不可能做這麽冒險的事……”阿浮忽然意識到問題所在,看向他手中的黑匣子,“我明白了,這黑匣子是假的!無論是東面還是西面,都是假的,你一早就和師父串通好了是不是?”
“哎呀我的好師弟,你終於悟出來了。”成功戲耍了他,沙依格德笑得暢快,“無論東面還是西面,都不是真正的二級地宮核心,是我事先說服了師父,讓他列出了這兩個地方。可惜師父真的很不擅長撒謊和演戲,為了跟他排演這一段,我幾乎整晚都沒睡。”
“我就說師父當時怎麽有點愣愣的,甘棠君想勸他別說也沒勸住,原來是早就跟你對好的口供。”阿浮問他,“所以你知道真正的核心在哪裡嗎?”
“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沙依格德說,“我生怕師父毫無防備揭了自己老底,所以昨夜假裝問他,哪知道師父真的打算告訴我。我及時截住他的話頭,讓他重新選了兩個地方,一個用做試探你,一個用做製造多羅閣覆滅的假象。只有這樣,我們才能真正脫身。”
“那就好,沒人知道就最好了。”阿浮安下心來。
簡生觀救了他的性命,幫助他化解心結,對他恩重如山。若說在莫賀延磧時他還動過一點出賣這人的心思,在拜師之後,他便下定了決心,哪怕自己背負罵名,也不能放任師父被稷夏皇帝摧毀。
所以他讓自己這顆敵方埋伏的暗棋,成為周全師父計劃的最後一步。
他不是沒有想過自己暴露了會怎麽樣,或許會被沙依格德痛揍而後恩斷義絕,或許會被稷夏皇帝摒棄追緝,只能如喪家犬一般逃走,永生不得踏入這片疆土,觸手可及的利益和爵位也會變為泡影……可是那又怎麽樣呢?
他記得很小的時候,母親在他耳邊吟誦的詩歌: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
拜入師父的門下,他也信奉了因果。
***
兩人爬出地宮小隔間,趕去西面接應師父。
沙依格德隨手掂著黑匣子說:“站在稷夏皇帝的角度想,多羅閣的勢力的確令人忌憚。只要它正常運作,哪怕現有的多羅小驛還沒有遍布天下,他們所掌握的情報也足夠影響一國之君的決策了。”
阿浮苦笑:“要不是恰逢稷夏皇帝志在覆滅多羅閣,查抄了各地的多羅小驛,我這層細作身份哪裡能瞞得過師父呢?當時得知舞衣姑娘是掌簽,我可是很慌張的,生怕她早已摸清了我的底細,那我可真是難做人了。”
“而且師父這一路為了保我,遇上諸多阻礙,根本無暇他顧。”沙依格德抱怨,“救了你之後更是倒霉,身子都熬壞了,不得不換個軀殼過活,哪有精力去管你是什麽心思。”
“也對。”阿浮又瞥了眼他手上的黑匣子,聽著裡面哐啷啷的聲音問,“說起來這個黑匣子是哪兒來的?既然跟師父無關,那裡面裝著什麽?”
“匣子是我隨手從甘棠君那裡拿的,至於裡面的東西嘛,是我臨近秣汝城就隨身帶著的小玩意。反正都是糊弄一下的,不用在意。”
“好吧,方才我還真以為……”
正說著,他們忽然聽見遠方傳來轟隆巨響,整座山也跟著晃蕩起來,驚起林中飛鳥無數。再往西面看去,便是令他們瞠目結舌的一幕。
***
清瓊山西面的山谷裡揚起漫天塵煙。
像是埋藏在地底的上古神獸從混沌中蘇醒,在活動筋骨之時,連帶著地上所有的泥土和樹木都跟著翻滾,而後地崩山摧,周圍的一切都動蕩起來。
劇烈的搖晃之後,山體倒塌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缺口,山的另一頭,受到驚擾的清瓊湖傾瀉而下,化作奔騰的波濤,盡數倒灌進山谷。
阿浮震驚道:“多羅閣的地宮就是這樣自保的嗎!這是自保還是自毀啊!”
沙依格德也被嚇得兩腿發軟:“師父沒說啊!他隻告訴我這是最能蒙騙稷夏皇帝的手段啊,我哪知道會是這麽驚心動魄的場面!”
鑒於動靜太大,他們實在不放心師父一個人在那裡應付,只能拚命往山谷裡衝去,希望能接應一下,多少幫點忙。
而此時的江故,終於算出了自己破解這場八厄的終果。
他拖著殘破的身軀,望著前方洶湧而來的百丈高水牆,釋然地歎息:“原來是這樣啊……”
***
一炷香前。
江故來到西面的山谷,發現沙依格德與他商討的計劃進展很順利,稷夏的重兵全部轉移到了這片地帶,正賣力地挖掘著地宮。
昨夜沙依格德突然向他打聽二級地宮的核心位置,他還以為這徒弟想把他獻祭給皇帝,心說難道自己的八厄應在這裡?可他正要回絕的時候,沙依格德卻又捂住了他的嘴,義正詞嚴地數落他防備心太弱,這種生死攸關的問題,無論誰問都不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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