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必要這麽攀關系。”姬小戈拒絕。
“好了,不逗你了。”曹肆誡拉回正題,“既然你能破譯那些密文,而我需要去刺探敵情,調查克林國主運送過去的秘寶是什麽,那便結伴同行吧。”
“那一葦戟你什麽時候做好?”
“這回來不及了,我先借你一把短匕吧,你隨身帶著比較方便,也不太招眼。否則你這麽小一丁點,背個長戟進旌北城,當天就會被抓起來。”
“好吧。”姬小戈老神在在地分析,“我覺得你是想用一葦戟來牽製我,讓我不給你添麻煩,不讓你暴露身份,要不然就沒人能給我做兵器了。”
“呵。”曹肆誡不置可否,這孩子心思深,他早就領教過了。
“正好,我也到處走走。”姬小戈說,“我醒來就在封寒城外的荒塚裡,這段時日斷斷續續想起一些事。”
“哦?有什麽我能幫上忙的?”
“我……我記得我爹似乎在找一個人,但那個人是誰,在哪兒,我都想不來了。”姬小戈皺眉,“我隻記得他好像很重要,關系到很多人很多事,一定要找到。”
“所以你爹丟下你,去找那個人了?”曹肆誡半開玩笑地猜測,“莫非你爹是個情種?那個很重要的人是你娘?”
姬小戈翻了個白眼:“……不可能。”
曹肆誡笑道:“怎麽不可能呢?沒有你娘哪兒來的你?不過也確實不大合理,他要找你娘,帶著你去找就是了,你這麽厲害,算不上麻煩。要是讓你娘知道他把你丟下,還不小心埋雪窩裡了,肯定要吵翻天。”
姬小戈扶著額頭道:“行了你別說了,你越說我腦子越亂。”
***
三日後,曹肆誡安排好軍中和凜塵堡的事務,兩人啟程前往旌北城。
往西南方向走了十天,他們來到了達縣。這裡是兩國戰場的另一個交界處,中間隔著一方寬廣的冰原,再往北就是被克林國佔領的旌北城。
那冰原本是稻田,戰時搞垮了河堤,河水倒灌進來,淹死了所有莊稼。之後入了冬,混著兩國士兵和百姓的血肉,就這麽凍成了冰原。
稷夏官兵守住了達縣,此處的百姓並沒有遭受戰火屠戮,但大家的日子還是很不好過。因為耕地被毀,全年的收成盡數泡湯,沒有糧食吃,大人小孩統統都在餓肚子。有人燒殺劫掠,有人易子而食,曹肆誡和姬小戈到這兒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地獄般的景象。
好好的一座縣城,已然空了大半。
許多人選擇逃難離開,但一路上逃兵強盜也並不比縣裡少,甚至更加窮凶極惡。就連曹肆誡他們一路走來都遇到過好幾次劫掠,要不是他倆身手機敏,又繞道而行,只怕也要成為這亂世中的孤魂野鬼,屍骨還要被人燉了吃掉。
如今留在縣裡的,要麽是無處可去隻想賴活著的可憐人,要麽是還有家眷在旌北城,苦苦盼著朝廷哪天收復了失地,一家人還能平平安安地團聚。
兩人來到達縣,感覺自己就像被盯上的肥羊,隨時要被餓瘋了的百姓撕碎分食。
曹肆誡若是向這裡的官兵亮明身份,他們應當可以獲得一個安穩的容身之處,但他們此行是為了秘密潛入旌北城,不打算在這裡就暴露。畢竟兩地靠得太近,定然有線人互通情報,決不能麻痹大意。
姬小戈在袖口裡把玩著那柄銀質的短匕,隨口道:“這地方可比你的封寒城差遠了,不可久待,咱們怎麽混進旌北城?”
曹肆誡思忖著說:“那邊到底是敵國的地盤,咱們貿然入城,就算過所上沒被發現問題,也必然會引起他們的懷疑……耕地被毀,達縣是這樣,估計旌北城也差不多是這樣。要想敲開他們的門,就要帶上他們感興趣的東西。”
“無非就是金銀和糧食嘛。”
“靠金銀打點更加可疑,有這麽多銀錢還到處亂跑做什麽?上趕著給敵人送錢麽?還是糧食更能說得通,不會引起他們的注意,到時候咱倆就這麽辦……”曹肆誡零零碎碎地囑咐了姬小戈,“怎麽樣,是不是天衣無縫?”
“這麽做是沒問題,可我們要上哪兒去弄糧食?”
“那就先看看這裡是怎麽會如此缺糧吧,我記得朝廷明明撥下來大批賑災糧的。”
兩人走在路上,姬小戈眼光一瞥,看見街邊角落一個小孩正埋頭啃著什麽,凝神看去,發現竟然是在生啃一隻老鼠。
姬小戈驀地停住腳步。
那小孩警惕地抬眼看他,黑幽幽的瞳孔中盛滿了冷漠與麻木,臉頰沾著黑色的鼠毛,他咧嘴恐嚇,鮮血自他唇齒間溢出……
有個畫面飛快地在腦中閃過,姬小戈察覺到,自己似乎見過這樣的場面,或者說,見過像這樣茹毛飲血的一個孩子。
是誰呢?
那個回憶太過倉促,以至於他都沒有看清畫面中的那張臉。
想不起來了。
那是個怎樣的孩子,與他有過怎樣的交集,他都想不起來了。
大概是怕他與自己奪食,吃老鼠的孩子閃身跑進了小巷中,隻留給姬小戈一個瘦弱矮小、衣衫襤褸的背影。
曹肆誡往那邊看了眼:“餓到吃老鼠,哎,這樣很容易爆發疫病的。”
姬小戈垂眸道:“這又不是他的錯,他有什麽辦法呢?”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