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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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後,曹肆誡和姬小戈整裝完畢,買了四頭騾子,拖著兩大車糧食踏上了冰原。
曹肆誡:“你好像對那個孤兒很上心?”
姬小戈:“萍水相逢罷了。”
曹肆誡琢磨著,可能因為他自己是個孤兒了,所以感同身受,對其他孤兒頗為照顧吧。
他問:“怎麽不給他多留些吃的和銀錢?我看你那兒還囤著不少臘肉。”
姬小戈嗤道:“我自己辛苦討來的臘肉,憑什麽要分給他?他自己不會去討嗎!”
曹肆誡忍不住吐槽:“你那樣也叫討飯?算了,隨便你吧。”
旌北城就在不遠處了。
達縣那個破落的屋子裡,小孩吃完一頓自己煮的熱乎飯,正躺著發呆,覺得有什麽硌著後背,伸手摸了摸,從乾草床裡扯出一貫銅錢。
整整一貫。
他想,這應當算是他討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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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戰亂平息,監察禦史便收到了厚厚一遝卷宗,裡面詳盡羅列了樊知州陽奉陰違、克扣朝廷賑災糧、官商勾結、哄抬糧價的不法罪行,有真實的糧食出入帳目作為物證,又有趙大人和吳秀才作為人證,可說是證據確鑿。
念其最終迷途知返,簽下了開倉令彌補過錯,可免死罪,流三千裡。
不過監察禦史也注意到,卷宗中提到了一夥盜匪,據說他們洗劫了與樊知州勾結的富商周老板,一夜之間清空了他家囤積著賣高價的米糧,之後便離開達縣逃之夭夭,無人知曉他們的行蹤了。
邊關盜匪肆虐,罪行數不勝數,由於富商一家並未鬧出人命,故而此案件壓根不受重視,很快埋沒在浩瀚如海的懸案中。
當然這是後話,按下不提。
第87章 破譯
帶著搜刮來的兩車屯糧,喬裝後的曹肆誡和姬小戈來到旌北城的城門口。
克林國的守衛攔下了他們,語氣很不友善:“對面來的?什麽人?車上裝的什麽?”
曹肆誡作農戶裝扮,穿著向達縣百姓借來的樸素衣衫,襖子上打了好幾處補丁,開線的地方冒著髒汙的棉花。姬小戈也與他差不多,戴著頂灰兔皮帽,臉上凍得發紅,坐在騾子拉的板車上晃蕩著腳。
被問詢是意料之中的事,曹肆誡好聲好氣地回答:“軍爺,我們兄弟倆本就是旌北城的人,早前去達縣打鐵謀生,誰料突然打起了仗,我倆就一直被困在那頭回不來……如今因為一些事,我倆得罪了那邊的州府,就想著回家避避風頭。”
守衛並不信他:“得罪了州府?怎麽得罪的?”
“我倆……呃……”曹肆誡欲言又止。
“做都做了,有什麽不敢說的!”姬小戈從板車上跳下來,小悍匪似的刮了下鼻子,“那邊不給放糧,好久吃不上一頓飽飯了!我和我哥餓得受不了,就去挾持了那個姓樊的官老爺,逼他開倉放糧,然後又去劫了一個富得流油的奸商,把他家倉庫裡囤的糧食薅出來兩大車!反正留給他們也是高價賣給百姓,我哥說了,我們這樣叫劫富濟貧!”
他一張小嘴叭叭地全說了,曹肆誡做出想攔也攔不住的樣子,最後只能垂著頭搓著手,訥訥辯解:“軍爺,我倆不是強盜,我倆也是有苦衷的……犯了這麽大的事,達縣官兵正到處搜捕我倆呢,那邊肯定是待不下去了。我倆尋思著,還不如回旌北城來,這裡現下歸了你們克林國,想來那邊的州府就管不著了……”
守衛冷笑:“敢劫持朝廷命官,劫掠商賈私糧,呵呵,你們兩兄弟膽子可夠大的,所以這是到我們地盤上避難來了?”
姬小戈插話:“我娘還在旌北城裡呢,我們回自己家,有什麽錯嗎?”
曹肆誡裝模作樣地拉了拉他的衣袖,示意他恭敬點,少頂嘴。
他發現了,這孩子配合著撒起謊來都不用對詞,神態語氣恰到好處,絲毫不慌張不造作,加上那副孩童的身量面孔,更容易取信於人。不像師父,演個戲破綻百出,說句話既沒技巧又沒感情,要是遇上這種情況可要犯愁了。
了解到所謂的“隱情”,守衛反倒放松了警惕。
達縣發生的事,他們只要問問在那邊探消息的同僚就知道了,看著兩兄弟的模樣,確實像惹了麻煩逃出來的,而且他們車上有糧食……
守衛道:“過所拿出來。”
曹肆誡連忙遞上。
“你是鐵匠?”守衛查看他們的過所。
“嗯,跟我爹學過打鐵的手藝,還練了些拳腳功夫。”
“手伸出來給我看看。”守衛盤查得很細,注意到他掌中的繭子,確實有打鐵掄捶留下的痕跡,又對照過所,“原籍旌北城南四街……”
“南四街菜根巷,我娘還住在那兒,街坊鄰居一問就知道。”姬小戈催促道,“軍爺,能放我們進城了嗎?”
“急什麽,再等等。”守衛示意同僚去問問達縣和菜根巷的情況,再次確認兩人的身份,目光在兩輛板車上來回掃蕩,“至於這些糧麽……”
曹肆誡心領神會:“軍爺,我們帶來的這些糧……來路不正,按理說是贓物,被查抄了也是應該的,我們絕無怨言。只是懇請軍爺看在我們家中還有老母要侍奉的份上,施舍兩袋,放我們一條生路……”
守衛滿意頷首:“嗯,還算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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