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斂風場,江故重新墜於地面。
盡管看上去一切都遊刃有余,但他也並不是毫發無損的。發絲凌亂髒汙,袖口多處開線破口,衣擺也變得襤褸。蒙眼布條松散下來,這布條本就取自於袖口,不甚牢固,如今又被劃破,還沾染了許多塵土,顯然是不合適了。
曹肆誡回到這人身邊,欲言又止:“你……”
他想問江故有沒有受傷,又覺得實在是多此一問。這是他第一次見江故真正展露身手,而他發現自己甚至看不出他是如何出招的。
能有如此通天之能,又豈會像凡人那般輕易受挫?
於是他改口道:“你竟真的劈了座山。”
江故頷首:“所以你拜我為師,真的不虧。”
曹肆誡看向前面的百人塚,忽然覺得有些迷茫:“他死了?”他們曹家的仇人,那個無碑境的高手廖振卡,就這麽死了?
江故看了看雪堆說:“應該沒有,他的命太硬。”
曹肆誡略感遺憾,又松了口氣:“我不想讓他死得這麽容易,最好能讓我手刃他。”
江故:“我盡量吧。”
他覺得破損的蒙眼布把眼睛搞得有些不舒服,便隨手扯下來扔了。
曹肆誡心中一動,忍不住去看他的雙眼。
江故低頭看他:“怎麽?”
曹肆誡:“!!!”
第11章 瞳孔
方才那一幕,曹肆誡隻覺自己窺見了天下武學之巔,窺見了一位遙不可及的聖人。而今,他真的相信江故不是人間客。
六顆銀灰色的瞳孔在這雙眼中流轉。
映著雪,映著他,映著萬物。
曹肆誡倒吸一口氣,顫顫道:“你的眼……你是神仙嗎?千眼觀音那樣的?”
千手千眼觀音,可破除眾生之無明、迷妄,救助世人免墮三途之苦。
江故回答:“我不是神仙。”他指著自己一隻眼中的三顆瞳孔說,“它們有名字的,一顆叫主攝,帶熱成像的,一顆叫廣角,一顆叫微距。”
曹肆誡如聽天書:“什麽意思?”
江故簡單描述:“就是能讓我看得更清楚更廣闊的機關,你就當它們是我的法寶吧。”
在心裡琢磨一番,曹肆誡頷首:“你有此等法寶,又身懷不世絕技,所以江故,你是修真之人吧,與我們尋常人是不同的。”
江故道:“這麽理解也可。”
曹肆誡難免好奇:“那你修的是什麽道?”
江故回答:“我向來隻論因果,不通人情,硬要說的話,應是無情道。”
曹肆誡嘀咕:“無情道啊……”瞧你那氣人的本事,確實很無情。
江故不解:“我這麽厲害,你怎麽還不喊我師父?”
曹肆誡老神在在地說:“我生來就是個俗人,不懂因果,眷顧人情,注定修不了無情道。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何必做你徒弟。況且你來路實在可疑,誰知道當你徒弟要付出什麽樣的代價,萬一我承受不起呢?”
江故索性不再糾纏:“隨便吧,虛名罷了,你真是我最難收的一任徒弟。”
“哦?你還收了其他徒弟?都有誰?”或許還是什麽江湖名人?
“說了你也不認識。”
“我不認識?一個出名的都沒有?那我更不要當你徒弟了!”
“你師兄師姐都死絕了,出不出名的誰還在乎。”
“死絕了?怎麽死的?當你徒弟這麽危險嗎?”
江故突然想起一件事:“對了,你前面說我跟廖振卡敘什麽舊情?”
曹肆誡看看劈開的山,再看看埋掉的人,歎道:“沒什麽,我大概知道是怎麽回事了,不需要修無情道的人解釋。”
相約釣魚的交情而已,一言不合就給埋了。
江故說:“行,那就繼續送葬吧。”
身後的送葬隊伍重新集結,曹家夫婦的靈柩又被穩穩地抬了起來。
沒走兩步,眾人看著前方堵了個嚴嚴實實的路,傻眼了。
曹肆誡:“……”
***
打架就打架,劈什麽山!
說什麽讓他開開眼,起那麽大派頭,搞那麽大動靜,好了,這下無路可走了吧!
到底是來幫忙還是來添亂的!
曹肆誡在心裡把江故數落了個狗血淋頭,面上佯裝鎮定地指揮大家繞路。這一繞就要浪費大半天,幸好他們出發得早,否則可能都趕不上在天黑之前下葬了。
經過這麽一番折騰,曹肆誡原本淒苦悲涼的心境蕩然無存,反倒是燃起了熊熊鬥志。
糊裡糊塗的日子他過夠了,既然仇家還在窮追不舍,那他自當奉陪到底。更何況江故又回到了他身邊,無形中給他增添了底氣。
重整完送葬的隊伍,捧起爹娘牌位前,曹肆誡惦記著另一件事。
他喊住在旁邊無所事事的江故,撕下自己喪服的袖口,踮起腳給他覆了眼。
江故垂眸看看他的袖子,似有擔憂。
曹肆誡寬慰道:“無妨,你這雙眼太過奇異,著實不便展露於人前。這段時日你幫我良多,為你損毀喪服,爹娘泉下有知,不會責備我不孝的。”
“不是,你這喪服是麻製的,真氣一崩就碎了,配不上我這樣的高手。”江故說。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