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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肆誡問:“許……先生這是在討債?”
許翠微指了指渾身珠光寶氣的外邦人,給他們做介紹:“曛漠國王儲,沙依格德二世;凜塵堡堡主,曹肆誡;誅我宗上任宗主姬憑戈,新任宗主左年。你有光砂,他們要買光砂,你賣光砂給他們然後還錢,我們的債就兩清了。”
沙依格德二世欣喜地望向眼前人:“你們就是光砂的買主?我可終於等到你們了。”
姬憑戈眉頭一皺:“我覺得哪裡不太對。”
曹肆誡問沙依格德二世:“閣下怎麽會欠小財神錢的?”
沙依格德二世說:“我來都來了,自然想采買些中原的新奇玩意帶回曛漠,絲綢茶餅瓷器一不留神就買得多了。本來這也不妨事,可小財神說培育出了適宜在莫賀延磧生長的芍藥和杏花種子,一想到能在曛漠看到這般夭灼又清麗的花,我就沒忍住出了手,可這種子的價格實在是……哎,不堪回首。”
姬憑戈問:“你遠道而來,總不至於隨身運著光砂吧?”
沙依格德二世直言:“沒有啊,我買種子是三個月前的事了,因為買的貨物多,喊了曛漠的商隊過來,小財神就讓商隊順道從恰巴鹽湖運送光砂到稷夏來賣,說是會有大手筆的老板采買。商隊十天前剛到,我這不就住在伏霞寺等買主呢嘛,否則也換不上帳啊。”
曹肆誡已然反應過來:“小財神一早就知道維修江底龍宮需要光砂,故意用貨物和種子把你套住,再誘導我們來找你買光砂,等於他自己空手套白狼,從你這兒賺夠了錢,還讓我們自掏腰包給他打白工。”
姬憑戈蹙眉道:“不,不止如此。”他看向許翠微,“你先前說小財神因何事被戶部找茬罰沒了家產?瞞報復除?就是繳納商稅的問題?”
許翠微不語。
曹肆誡道:“戶部說他在申報復除的過程中鑽了空子,怎麽了?”
姬憑戈:“你方才說,寺廟的香積錢不用交稅?也就是說伏霞寺的大筆銀錢流入流出都無人監管?那許翠微特地把我們帶到這裡來……”
曹肆誡震驚地望向許翠微:“伏霞寺也是小財神的產業?!”
“佛門清淨地,豈可說什麽產業?”許翠微瞥他一眼,“無非是師父在這裡多捐了些功德罷了,好讓這裡的香火繁盛一些。從前這裡就是個無人問津的破廟,能有如今這光景,也算是師父虔心供奉應得的福報。”
“說這種話你自己信嗎?”曹肆誡深感無奈,“所以我欠的還是小財神的債。我花錢從曛漠王儲那裡買光砂,曛漠王儲要去還他的債,我從伏霞寺借錢也是要還他的債,一單生意坑了兩筆錢,真不愧是老謀深算的奸商啊。”
左年撓頭:我已經繞暈了。
姬憑戈不忿:“這個臭貔貅!我就知道他肯定留有後手,原來這裡就是他的小金庫!”
許翠微卻不管他們之前的連還債,隻催促道:“行了,你們趕緊交易吧。我師父眼下還被關著,二世把銀錢交給寺裡典座就行,賒下的帳這就平了。曹堡主日後再把銀錢還到寺裡,真正是積累福報了。”
“我現在覺得戶部抓他抓得一點都沒錯,早該查查他的帳!”姬憑戈道。
“罷了,先不說這個,光砂在哪裡?運來了多少?”比起痛失銀錢,曹肆誡還是更關心能不能見到活生生的師父。
“就在伏霞寺後山,運來了兩萬卡撒亞,按你們稷夏的算法,大約是十石。”沙依格德二世不知其中關竅,不由問道,“光砂是恰巴鹽湖湖底的砂土,我們通常用於打磨寶石,雖然只有恰巴鹽湖產這種砂土,但也不至於如此名貴,你們為何願意出高價采買?”
左年訝然:啊?這東西不是頗為稀有所以價值連城嗎?小財神說的啊。
深知自己被坑慘了的曹肆誡虛弱地擺了擺手:“於我是救命之甘露,於彼是無用之塵土,無妨,無妨,我願意出這個價。”
雙方就這樣在伏霞寺完成了交易。
光砂暫且放置在後山,曹肆誡的十萬兩白銀尚未取出,就換作沙依格德二世的銀錢償還了債務,倒也算省事了。
許翠微此時才說,她將江故的那些殘肢也都存放在了寺裡。
一切籌備就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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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痣留守在碼頭,鯤鵬的諸多眼睛散落世間。
他看見一個錦衣華服的少年步入牢房,來到自家主子的面前,笑著調侃:“不是說隻想做個富貴閑人嗎,怎地把自己折騰成這般模樣?”
兩人顯然十分熟稔,聽見他的腳步聲時,小財神就睜開了疲憊的眼,但一直沒有抬起頭。
那少年問:“為什麽不看我?”
小財神輕笑一聲:“沒力氣,也沒想到你會丟下國事,特地來救我這麽個富貴閑人。”
“你好幾日沒照到陽光了是嗎?我從未見過你如此狼狽。”少年為他抱屈,“一個小小的戶部侍郎,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竟敢對你用刑。”
“沒事,你來得及時,他都沒傷到我。”
“我替你殺了他吧,給他治個違抗聖意、謀害忠良的罪。”
“倒也不必。”
“是你扶我坐上這至尊之位的,你想做什麽,我都會幫你。”少年輕輕拂開小財神散落的鬢發,望著他低垂的眉眼,“師父,你為何不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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