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肆誡不服,“怎麽沒用?現在凜塵堡裡裡外外都成廢墟了,聚鋒樓也早被廖振卡翻了個底朝天,找到什麽了?什麽都沒有!我不這麽找,還能怎麽找?你不是說我是唯一能找到它的人嗎?”
江故不理會他的急躁,慢條斯理地說:“方法是對的,可惜很難做到你所說的那般細致。你以為這樣列出來的事務就是齊全的了?你爹娘有多少事是在你眼皮子底下做的?又有多少節點是你從來沒有親手接觸過的?
“再者,你信任自己的記憶,可記憶會有偏差,也會有疏忽,你不過是凜塵堡的少主,頂多炸過幾座礦山,看過幾塊石頭,敲過幾次錘子,耍過幾柄利劍,你能保證自己對自家的產業足夠了解嗎?
“你覺得,凜塵堡的一切,這張宣紙就能書罄了嗎?”
曹肆誡忽然無話可說。
是了,他自詡凜塵堡的主人,可正如江故所說,他對這個自己從小長大的地方,根本就知之甚少。
他所看見的,不過長輩們捧到面前給他看的罷了。
見他神情委頓,江故說:“先前防著我、算計盧家的時候不是挺機靈的麽?難得看你犯這種傻,還怪有趣的。”
曹肆誡抿唇:“江故你適可而止!”
***
那麽到底該從哪裡入手?
江故的提議是,還需要尋找旁證。
單單曹肆誡一個人的能力是有限的,他本身能獲取的訊息也少得可憐,但他最有用的就是他的少主身份。
他的思路沒錯,只要圖譜在凜塵堡中,就一定會留下痕跡。
所以他首先要做的,就是全面接手凜塵堡。
談到這裡,炭盆裡的炭火已經弱了許多,屋子裡隱隱有些冷了。
曹肆誡打了個哈欠。
料想他累了一天,已是精神恍惚了,江故便起身離去。
濃重的悲傷和亢奮過後,困意沉沉襲來,曹肆誡收拾好桌案,鞋都沒脫就倒上了床榻,擁著棉被睡著了。
半夢半醒間,他聽見門又被推開了。
又一陣冷風刮了進來。
虛著眼看見是江故,想到他那邊沒有炭盆,估計是凍得睡不著,便迷糊道:“好冷,把門關上,你隨便找個地方窩著睡吧。”
沒人接話,只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音。
曹肆誡又說:“等明日……明日我就想法子坑盧家父子一把,我堂堂凜塵堡小霸王……要讓他們再不敢在咱們面前作威作福。”
江故說:“聽見了吧?就問你怕不怕?”
曹肆誡在夢裡哼笑:“怕什麽,搞點炭來……就告訴你小爺復仇的大計策……”
江故踢了下炭盆:“炭給你搞來了,但我勸你不要現在說你的大計策。”
“嗯?”曹肆誡被吵醒了,坐起來望向那邊。
“問你呢,怕不怕?”圓棍在瑟縮的脊背上壓了壓,江故說。
只見盧金啟身著裡衣,正蹲在地上往炭盆裡加炭,整個人哆哆嗦嗦地發著抖,也不知是凍的,還是被江故嚇的。
曹肆誡:“???”
江故:“他不肯給炭,打一頓就好了。”
盧金啟添完了炭,鼓起勇氣問:“你、你打算怎麽坑我們?我、我告訴你……我爹可不是好惹的!他已經找了多羅閣的人幫忙!”
江故:“哦?”
曹肆誡冷聲逐客:“添完了炭就快走吧,還想我留你過夜不成?”
江故:“他應該還想聽聽你的大計策。”
莫名其妙在仇家面前露了底,曹肆誡煩得頭疼:“行了,誰能想到你半夜會把他擄過來,能不能讓我睡個安穩覺了!”
屋子裡這才安靜。
***
有了足夠的炭火,屋裡暖融融的,曹肆誡索性睡到大天亮。
什麽復仇大計什麽軍機圖譜,徐徐圖之,能活一天是一天,將就過吧。
可能因為盧金啟昨夜被嚇得不輕,回去找他爹哭訴告狀了,今日盧家對他一改以往的掉以輕心,似乎格外重視他的存在。但凡他路過哪裡,都會引起一片竊竊私語,有的說“恩將仇報”,有的說“卸磨殺驢”,有的說“嬌生慣養”,有的說“難成大器”。
曹肆誡若無其事地吃著饅頭鹹菜,逛到了臨時的議事廳。
反正都挑明了,他還裝什麽受氣小媳婦兒,不如大大方方地給盧家人添堵。
盧望均正在會客。
看來盧金啟沒有妄言,他們當真搭上了多羅閣這條路子。
來人是個面白圓胖的中年男子,自稱是多羅小驛的掌簽十寸雨。
眼見曹肆誡尋了個位置坐下,盧望均頓了頓,還是繼續說道:“隨便派個人來收帳就是了,怎麽還勞煩十掌簽親自出面。”
十寸雨笑呵呵地說:“與凜塵堡有關的事,自然不是小事,這帳要收得格外仔細,萬一有什麽錯漏,我們要被上頭怪罪的。”
“既如此,十掌簽若不嫌棄,便在此多住幾日,在下還有許多事要向多羅閣請教啊。”
“請教可不敢當。小驛要在這裡收的帳目較多,盧員外盛情相邀,我也就不推辭了,凜塵堡諸事繁忙,只需把我當個閑人便好。”
“哪裡話,十掌簽是我們凜塵堡的上賓,我等自會好生招待。”
所謂收帳,便是多羅小驛販賣消息後要搜集的“因果”,盧望均有意模糊了收什麽帳的話題,言語間頗為親近神秘,倒像是與多羅閣關系匪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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