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批貨已經交完了,眼下只剩甲字到己字六個爐還在冶煉,用作後續精鐵儲備,庚字爐應當是閑置的,就算還沒有熄火,也是低溫爐的狀態,去那裡做什麽?
這一路走來,曹肆誡滿腦袋疑問,終於在看到江故時達到了頂峰。
此處人多嘈雜,他躲在圍牆外,遠遠看著江故——正在給庚字爐灌注真氣。
曹肆誡:???
只見江故把這裡留存的燃料全都填進灶膛,然後雙掌運勁,也不知用的什麽功法,竟然處於低溫狀態的爐子快速燒至高溫。
那真氣澎湃,讓庚字爐周圍都蒸騰出了白氣,連曹肆誡的視野都產生了熱流波動。
曹肆誡:……來這兒練功?不會是他嘴饞了,來做什麽掛爐烤鴨吧?
然後,他看見江故把一筐礦石倒入了爐中。
熔煉工序曹肆誡倒是熟悉得很,所以他一個人大老遠跑過來冶鐵?何必呢?凜塵堡那麽多冶鐵師傅,用得著他親自動手。
可是接下來,曹肆誡發覺不對勁了。
隨著真氣的不斷注入,庚字爐的溫度持續上升。曹肆誡皺了皺眉,以他的經驗來看,這溫度太高了,已經超過了他們平時冶鐵的溫度。
他在煉什麽?用的什麽礦?
曹肆誡不由得擔心起來,江故知道怎麽冶煉嗎?再這麽下去,他怕庚字爐會過熱爆炸,到時候想跑都來不及。
想到這裡,他打算上前製止,卻見江故停下了真氣注入,似乎是達到了他想要的溫度。
不久,爐中熔煉出了鐵水,匯聚在收集槽中。
燃料也燒得差不多了,爐子開始緩慢降溫,看來不會發生爆炸了。
還沒等曹肆誡稍稍松口氣,江故之後的行為更讓他不解且崩潰。
那人拿起一杆烙鐵,蘸取了剛出爐的滾燙鐵水,毫不猶豫地往自己左臂的傷口上燙去……
***
曹肆誡失聲驚呼:“哎!你瘋了!”
烙鐵與肌膚接觸的瞬間,發出嗤啦一聲,離得這麽遠,他卻覺得震耳欲聾。
顧不得藏身,曹肆誡連忙衝了上去,罵道:“你幹什麽!我活這麽大沒見過用鐵水燙自己的!瘋了嗎?炮烙之刑?”
江故對他的出現並不意外,隻無奈道:“你還是跟來了。”
曹肆誡狡辯:“什麽跟來,我就是來冶煉窯逛一逛,了解下師傅們的近況。”他捉著江故的手要看,“你真是瘋了,哪有這樣治傷的!”
江故淡淡道:“這樣對我有用,你看,血止住了。”
說話間曹肆誡已扒拉開江故的袖子,就見原本平滑細窄的傷口已被燙得猙獰皺縮,黑色的鐵水在皮膚上留下蜿蜒痕跡,熔進了那道刀口之中。
看著鑽心地疼,江故卻若無其事。
血是止住了,可代價也太大了。
曹肆誡還想細看,江故卻抽出了手,重新裹上了布條,收在袖中。
“我是聽說過燒灼止血,可那是下下之策,我還是不懂你為什麽……”曹肆誡已然語無倫次了,“我只是不小心劃到了你,這麽小的刀口,怎麽會這麽嚴重!”
“你不必自責。”江故道,“我體質特殊,又生過重病,所以傷口很難愈合。”
“刀傷難愈合,燒傷就沒事嗎?”
“嗯,沒事。這叫重塑金身,聽過麽?就是難看了點,血止住就行了,等甘棠君的藥到了,很快就能治好。”
“真的嗎?”曹肆誡還是難以置信,但想想又覺得有跡可循,“難怪多羅閣主幾乎從不下山露面,原來你有這麽大的弱點。要是有人抓住你,綁住你,在你身上劃拉十幾刀,你不是就要流血過多而死了?”
“死不了,不過還是盡量別讓人抓住我,綁住我,會很麻煩。”
曹肆誡回過神:“話說回來,你有多羅閣掌天下事,武功又那麽高,應該不太會遇到那種情況吧,所以我這次能傷到你,確實是……”
江故接話:“確實是走了狗屎運,通常我都有真氣護體。上次廖振卡也隻劃破了我的蒙眼布,還是我故意放水的。”
曹肆誡點點頭:“嗯,看來我真是你的劫數。”
***
環顧四周,曹肆誡注意到江故方才冶煉的礦石。
他拿起一塊掂了掂,摳了摳,說道:“哎?這不是去歲過年的時候,我用炮仗炸出來的那批新礦嗎?”
他曾與父親、薛先生和兩位大師傅探討過這個新礦坑。他覺得這種礦石很有意思,或許可以冶煉出更有韌性的金材,但父親和大師傅都不同意用它來鑄造兵部要求的軍備,薛先生也認為試錯的成本太高,得不償失,後來這個礦就一直放著,沒想到被江故看中了。
曹肆誡問:“這裡面的雜質跟鐵不一樣,是什麽?”
江故比劃了一個字:“是鈦。”
“鈦……我沒聽過這種東西,它能用來做什麽?鑄造兵甲可以嗎?”
“可以,但不建議。”江故說,“產量太少,造價太高,不適合批量鑄造兵甲。他的熔點比鐵要高,你們現在的爐子也不太好煉。”
“我明白了。”曹肆誡有些遺憾,但並未氣餒,“越稀有的東西,越有鑽研的價值。至少我現在知道了,它可以給你重塑金身。”
“很好,等你把凜塵堡奪回來,記得給我多煉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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