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因為這幾天叶磊做事情做得很完善,今天秦寒願意對他多講兩句話。
「倒個茶吧,薰衣草的。」秦寒讀著手裡的書,翻頁的聲音格外清脆。
叶磊沖了杯茶。
「在幫我從書房拿個十本書來。」她盤腿坐在長椅上,身上未穿著斗蓬,貼身的格鬥衣卻天天穿,雖然是不同花樣,但還是搞得夕安殿很嚴肅以及隨時待命的氣氛。
叶磊將茶杯輕輕割在秦寒旁邊的桌子上,轉身輕步走向書房。他已經對她的書房熟悉的透徹,哪堆已看完和哪堆未看完擺滿書房各個角落,他依然能找得出來。
這次叶磊放書在桌子上的聲音特別重,彷彿把悶氣撒在上面一般。
「怎麼?很重?」秦寒喝了一口茶,依然目不轉睛地盯著書看,瑩白的手指在桌緣有一搭沒一搭地敲著。
「秦將軍,您就沒別件衣服?」叶磊忍不住開口。
「沒。」
「...」
叶磊盯著秦寒的髮絲從耳後滑落在肩上,柔順卻帶點鋒利。
「那塊匾額...到底怎麼回事?」這幾天下來,叶磊依然想不通。
「不是已經拿了個新的?」秦寒漠不關心。
「我說是舊的。」
一陣沈默。
秦寒的目光從書上轉移,帶了一堵牆的黑眸對上了他的雙眼,最後還是移開轉回書上。
「秘密。」她起唇。
「我想知道。」叶磊朝她靠近,站在離她一步之遠。他道:「我想不通,明明本開碎成兩半的匾額卻在半空中變成碎片,落地之時還隱約出現絲絲黑色狂妄霧氣。為、什、麼?」
他呼出一口氣,目光掃向她緊握著的茶杯:「那不然,我用我的秘密跟你換。」
「不感興趣。」
「關於我在青樓的片段。」
「我已經知道了。」
叶磊不樂了,他努力緩衝情緒跟她說:「但是以不同的角度去了解!你的差使應該沒告訴你我進青樓前的過往吧?」
「哦,那倒沒聽說。」秦寒攤手站了起來,將掛在旁邊架子上的斗篷披上,確認雙劍已怪在腰間後走出夕安殿。
「去哪?」叶磊跟著,腳步遲疑。
「穿好你的衣服,去青樓。」她頭也不回。
叶磊快速地拎起掛在椅背上的皮衣,那件是這個禮拜為他量身定制的衣服。很有質量,卻不厚重,特別適合那種天天打架的型態。他跟上秦寒,隨她走出夕安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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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乘著馬車,但是從皇宮到城裡面還是有一段距離的,把叶磊屁股癲的疼。
夜色漸暗,晚風光臨大街,橋下的飄移在水面的蠟燭點亮了浪漫之道。柔風中點亮的燈籠輕輕舞動,糖葫蘆香味在某一處鋪子聚集。屋簷下掛鈴鐺的店面,讓人生吵雜的街道充滿輕盈。孩童拿著紙皮影嬉戲著,學在路邊擺設小台子的表演者揮動皮影。
叶磊看了看身旁的鋪子,又看了看自己前面的秦寒。成了鮮明對比,一個熱情洋溢,一個冷漠無情。
黑袍飄揚在後,兜帽加身更顯得生人勿近,腳步穩穩地絲毫不猶豫踏進了燈火通明的青樓。這間青樓起名為環采閣,是這鎮裡最大的一間,也是叶磊之前所待在的這間。今天好像是環采閣的特別日子,慶祝最後一天夏季。
他們被帶進了一間小包廂,位於環采閣的西側。包廂是屬於半封閉式,兩扇門是打開著的,開口朝著樓道,在三樓的他們越過樓道就能看到一樓的表演。
秦寒在一名妓女耳邊低語,小聲到連叶磊都聽不見。
他們聆聽著環采閣的樂聲,和人們的歡呼聲。不久後,那名妓女就端著一盤酒水過來,擺完後急忙退去。
秦寒到了一杯,淺淺的試探品嚐,最後一口飲。叶磊也給自己到了一杯,琥珀色的液體隨之流出。
他正奇怪,聞了聞。不是酒,是茶味。他品了品,無法分辨出是什麼品種。
叶磊皺眉:「這什麼?」
「白茶。」秦寒冷笑,說:「我叫他們拿出最貴的...白茶,他們給我一個假貨。」她摔了杯子在牆角,引來了不少看戲的。
叶磊感覺,在環采閣摔杯子是基本,因為他們不知道一天能摔了多少個杯子。但面前這位女人更過份,拿著酒壺外型的茶壺和托盤也摔了出去。
一名妓女前來收拾,另一名妓女站到秦寒面前準備擺上另一盤。
可憐的她,被秦寒捉住了手,根本動不了。
「這茶...是假的。」秦寒冷冷地吐出這幾個字,只看得到下顎的嘴角揚起。
「叫你們辦事的來,否則就要失去一名妓女了。」秦寒鬆開她,讓她跌跌撞撞地出了包廂,腳上還刺了片茶杯碎片。
紅了眼睛的妓女回來,淚水一滴滴往下掉,時不時回頭看一下後方的環采閣之主。
女主人拱了拱手,和氣地道:「貴客,請問您有何貴幹?」
這次換叶磊回答:「你們這茶,是假貨。」
女主人驚訝地看了看叶磊,但又收回了表情:「不可能,我們這環采閣永遠只賣正品。不信的話,客官我可以給您看看我們的茶樓。」
秦寒指尖敲了敲桌子,慢吞吞地咬字:「我說...你們這茶是假貨,讓人喝了頭痛欲裂,搥胸想吐。」她搖了搖頭,兜帽隨之也一起晃動。「青衣,假貨。」
被叫上名字的女人對秦寒怒目而視,沒人可以叫她的名字,近來環采閣的人都知道這個規矩。若是叫了,就永久逐出環采閣。
青衣的水袖佛起,往秦寒身上纏。她說:「這世上...僅有一人能叫我的名字,而你,不配!」
秦寒懶得動,更不想用刀劍。她抓住青衣的水袖並往自己的方向拉,令的青衣措不及防直接撲進秦寒懷裡。
秦寒的冷白下顎輕輕擱在青衣頸窩,一隻手扶著她的後背,秦寒的氣息讓人背椎發涼。她說:「青衣,夏季的最後一天...是不是特別懷念?你說,若已清楚自己沒賣假貨,那為什麼到我這裡卻不真實?魏青衣。」她輕笑出聲,這次是真情流露的笑。「環采閣,還真實現了。」
秦寒放開她,兜帽滑下露出令人過目不忘的眉眼,冰山美人這詞很適合形容她。秦寒垂眸盯著牆角的碎片。
青衣看清了她。
不,不可能。
她回來了。
青衣搖了搖頭,看向秦寒所在位置。還在。
大街小巷貼滿了秦寒的懸賞告示,表示說皇帝想要中拿秦寒,卻在傳單上畫上了男人的臉。然而,前幾天那些傳單不再更新,反而不明地不翼而飛。她想說...可能再也找不到了然後...皇帝不找了。
她便了真多,小時候的稚嫩,和現在的冷豔。但那眼神依然不變,也相信手段不會放軟,只會越殘酷。
青衣...十年了...不僅把自己的地位給做高,也變得更加美麗動人。但看似,武功退步了不少。
「秦寒...你還活著。」這是青衣唯一說得出口的話,剔透的眼淚也順帑而下。嘖,哭也這麼動人。
「廢話,啊你哭什麼哭?我不在你也哭,我在這你也哭?」秦寒冷冷地吐字,但嘴角稍稍揚起。
行,沒我的事。叶磊心想,根本是秦寒自己要鬧,原來來環采閣不是要了解自己以前,而是見朋友哈哈。
青衣給他們換一個隱密一點的包廂,裡面的裝潢設施簡直比剛剛那個高檔了好幾百倍。牆和門不知道加了幾層,看起來超級安全且不易隔牆有耳。因為叶磊被隔絕在外面,秦寒不讓他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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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衣看了一眼門口,說:「那不是之前在我這的一位男妓嗎?」她瞥見秦寒微微點頭,示意她繼續說。
「基本上就是,他來這裡沒多久就被一位名叫玉蘭的貴妃給用大兩的金子贖走了。怎麼會到了你這裡?」青衣握著秦寒的手,發覺有點冰涼。「他...在這根本就是給我招攬更多妓女,每個妓女看到他就毫不猶豫的進來環采閣了。因為畢竟美男嘛...有誰不喜歡?就可惜他不讓任何人碰,只要求有個藏身之處然後不添麻煩。」
秦寒哦了一聲便不再說什麼,似乎在思考她這句話的真實性。
「你...過得還好嗎?」青衣問。
「還不錯,很多事要忙罷了。」秦寒看向窗外,家家戶戶的燈火漸漸熄滅,原本被燈籠渲染的靛藍色天空也逐漸變墨色。
「之後,還會來光顧你的環采閣的。」秦寒微笑,看到青衣在這裏過得好好的,她放心了。十年前,他倆都五歲。那時他們就坐在秦家的庭院涼亭裡玩竹蜻蜓,這種快樂的時光不宜久留般。他們再也沒見面,秦寒聽說青衣被自己的父親賣去了某一處的青樓,這也是從婢女口中得知的。從小玩到大的他們,在五歲之後就離別。秦寒知道,青樓基本上對這種年紀小的會加以訓練,而且就是之後的道路永遠只能當妓女。秦寒無法接受這件事,唯一兒時的同伴就這樣被奪走。每一次,當秦寒在某一件事物上很有上進心時,父親都會想方設法把那件事物給消滅,給滅了。她父親的想法是,以後嫁人不需要這些玩意兒。
「秦寒?」青衣盯著她的側臉,她想得出神根本沒注意到捏緊秦寒手的青衣。秦寒真的變了挺多的,雖然那種冷漠在小時候與現在大為不相同,但真的...說不出來。
秦寒回神,正了正色問道:「你...離開之後都怎麼過的。」本想著不揭露她的傷疤,但實在控制不住這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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