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村田家的小院子裡,一個大約四十來歲的白面書生,坐在一個竹椅上,他面色沉重的看著腳下跪著的一個青年人說道:“平兒,姑父最後問你一次,你真的下定決心要遠離家鄉去求道學藝嗎?”
這白面書生正是被村民稱為田先生的教書先生田明,跪在他腳下的青年人則是長大後的羅平。
“姑父,我已經下定決心。”羅平面色堅毅滿含淚水的抬頭說道:“十二年前的那天,我若不是在姑父家讀書練字,早就和爹娘、小妹還有大哥一同而去了。天不亡我,若此生不能為爹娘、大哥、小妹報仇雪恨,那我這一輩子都會像過去的十二年一樣,每天都活在痛苦之中。”
“好。”田明似乎下定了決心一拍椅子說道:“平兒,如今你已經長大成人,既然你下了決定,姑父就成全你。在過去的十二年裡,你和村裡的武夫李堯天學習了十年武藝,他對你頗為讚賞,同時你又在我的教導下博覽群書,也許,文你不能金榜題名,武你不能成為帶兵殺敵的將軍。但是我相信,以後出門在外,你一定能保護好自己。”
說到這,田明忽然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轉頭衝屋裡喊道:“夫人,把你準備好的包裹拿出來。”
不一會,一個手提灰色布包裹的婦人從屋裡走了出來,她扶起羅平說道:“平兒,這是姑姑給你收拾好的包裹,你拿好。以後啊,出門在外,一定要多個心眼,要保護好自己,如果有閑暇時,就給姑姑、姑父寫封信來。”
“是姑姑,您的話,平兒一定牢記在心。”羅平接過灰布包裹說道。
“這包裹裡,有我為你準備的二百兩銀子,給你做盤纏用。”白面書生拍了拍羅平肩膀說道:“另外還有一封信,是我寫給大齊城城都府劉松知府的,他是我早年赴京趕考時認識的一位好友,雖然有多年不見,但於我書信往來不斷,他人脈比較廣,你路過大齊城時去拜訪他一次,關於你要去何處求道學藝之事,你可以和他打聽打聽。”
“是姑父,您的話我一定牢記在心。”羅平說著又給田明夫婦二人跪了下來,滿含淚水的說道:“此次平兒一走,不知何時才能回來,今後望您二老多多保重。”
說罷,羅平起身背好包裹,一抹眼淚頭也不回的向院門口的村路走去。
田明夫婦二人緊跟著走到了院門口,兩人默默的看著羅平的身影消失在路盡頭。讓他們萬萬沒有想到,羅平這一走,直到他們夫婦二人歸於黃土,也沒有收到他的任何消息。
羅平離開望月村之後,往南走了大約一個時辰之後,走到了通往縣城的官道。官道上行人不多,偶爾有一兩個騎馬的從他身邊一穿而過。
在官道上走了大約一個多時辰之後,羅平抬頭看了看午時的太陽,兩腿有些發麻的蹲在路邊休息,這時後面來了一輛馬車,羅平看到後喜出望外,急忙走到路中央舉手攔住馬車。
馬車上坐著的一個中年馬夫,他見前面有人攔路,慌忙回拽馬繩,在馬的一聲嘶鳴中怒吼道:“小子,為何攔我去路。”
“大哥,不要誤會。”羅平對馬夫抱拳行禮笑著說道:“我想在天黑前趕往縣城,請問大哥,你的馬車可否帶我一程?”
馬夫沒有立即答話,定眼看了看他,見其背著包裹,身穿一件粗布衣,皮膚黝黑,面相老實。
“你是哪裡人?叫什麽名字?”馬夫歪頭思索了一會,問道。
“我叫羅平,是北面的望月村人。”羅平微笑著回道。
“帶你一程也可以。”馬夫又撓了撓頭說道:“不過,需要你給二兩銀子做路費,你可願意?”
“當然可以。”羅平說著,毫不猶豫的從身上取出二兩銀子遞給馬夫。
“你上車吧。”馬夫接過銀子後,開心的說道。
登上馬車之後,羅平發現馬車裡沒人,這讓他感到有些意外,不過他也沒打算多問,然後就在長木板凳上坐了下來。
羅平取出水袋喝了幾口水,接著又取出乾糧吃了起來,邊吃邊在心裡盤算著接下來的打算。
在過去幾年的時間裡,為了自己求道學藝之事,姑父田明煞費苦心,多方打聽,給很多人寫了很多信出去,這其中也包括現在已經為官的一些學生。之後,在陸陸續續收到的很多回信中,雖然沒有得到明確有用的信息,但可以確定的是:一,普通的凡人可以求仙學道,但是過程極其艱難,能學有所成者十萬不足一;二,根據一些地方的坊間傳聞,確實有修仙之人在凡間收徒,但是若非有很大福緣,想要遇到這些修仙之人可以說千難萬難。
無論機會有多渺茫,只要有一絲機會,我也絕不放棄。羅平在心裡暗暗發誓。
夜晚的四齊縣城門燈火通明,來往的人雖不多,但把守城門的十幾個官兵確個個精神抖擻。
當羅平乘坐的馬車來到城門口時,被一個官兵攔了下來:“馬車必須經過盤查後,才可以入城。”
“官爺,我是四齊酒店的馬夫,平常就負責接送客人,還望官爺給個方便。”
馬夫這話還沒有落音,一個官兵就圍著馬車轉了一圈,然後又突然揭起車簾往車內四下看了看,瞅了一眼羅平後放下車簾對其身後的幾個官兵大聲道:“放行。”
“謝謝官爺。”馬夫抬手給官兵行了一禮,然後揚起馬鞭打了個響後,馬車動了起來,沿著城門向縣城內駛去。
大約半個時辰後,馬車在沿街的一幢三層樓門前停了下來,羅平從馬車上下來活動活動手腳後,抬眼就看到此樓前牌匾上寫著“四齊酒店”四個大字。
羅平眼珠一轉,抿嘴一笑後,給馬夫行了一禮道:“謝謝大哥!大哥讓我在此處下車,莫非想讓我在此酒店住上一晚?”
馬夫將手上的馬鞭收起放到馬車後,給羅平回了一禮道:“小夥子,此時天色已晚,無論你要辦何事都不太方便,不如先在此住一晚。”
“住一夜也不是不可以,就是不知道在貴店住一晚需要多少銀兩?”羅平微笑著問道。
“這個不滿你說,我們四齊酒店是本縣最好也是最實惠的酒店。”馬夫解釋道:“本店的住店客房分為三等,上等客房一晚收銀五兩,中等客房一晚收銀二兩,下等客房只需五十銅錢。”
“那好,給我來間下等房。”羅平稍作猶豫後說道。
“下等房?”馬夫一聽羅平這話有點意外,又定眼看了看羅平說道:“小夥子,我看你雖然樣貌普通,但身材魁梧,一身硬朗之氣,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應該是習武之人。”
“怎麽,習武之人就不能住下等房嗎?”羅平有些不解的看著馬夫回道。
“住當然是可以的。”馬夫見羅平有些不悅又趕忙解釋道:“這下等房環境比較簡陋,木板床墊草席,外加一床粗麻布被褥,一般都是乾苦力活的工人入住。像你這習武之人,出門辦事一般都講究個體面,至少花二兩銀子入住中等房比較妥當。”
“不用,我不講究這些。出門在外,有地息身即可。”羅平聽完馬夫的解釋後不假思索的說道。
馬夫見羅平不聽所勸,也不在勉強,然後衝店內喊了一嗓子:“小二,住店一位。”
羅平進入四齊酒店後,走到櫃台處,店小二微笑著看著他問道:“請問客官,入住什麽房?”
“下等房。”羅平回道。
“下等房?”一聽這話,店小二沒了笑容,定眼瞅了瞅羅平又說道:“客觀,我看您可不像是乾苦力的,這下等房的入住環境可不怎麽好。”
“這個我知道,剛才在店門口馬夫大哥都和我說了。”羅平拍了拍衣袖說道。
“那好。”店小二見羅平不改主意又接著說道:“這下等房分兩種,一種是五人一鋪的多人房,另一種是單人房。”
“我要單人房。”羅平不假思索的說道。
“單人房一晚六十銅錢。”店小二說道。
“不是五十銅錢嗎?”羅平有些不解的問道。
“五十銅錢是多人房。”店小二回道:“還有一件事,要和你提前說明,下等房只能住到明日卯時。”
“怎麽這麽早,住店一般不是都到辰時嗎?”聽到這,羅平心裡有些氣悶了,語氣很不悅的說道。
“下等房一般都是乾苦力的工人入住,卯時已經日出,這些人早都起床出工乾活去了。所以,我們店裡有規定,如果只是住一天的話,下等房在第二天卯時就必須退房。”店小二有些不耐煩的解釋道:“當然,規定是死的人是活的,客官您如果想睡到辰時或者巳時退房也可以,每超過一個時辰另加十個銅錢就行。”
“好吧,加錢就加錢,我睡到明日辰時退房。”羅平雖然心裡有些氣惱,但是轉念一想,為了這十個銅錢和店小二發生爭吵就沒有必要了,隨後羅平拿出一兩銀子給了店小二說道:“七十銅錢算住店費,余下的給我準備一盆洗腳水和明日起床的洗臉水,一會給我煮碗面,還有余的就算給你的小費,如何?”
“當然可以。”店小二一聽羅平這話,馬上微笑著說道:“客官你去找個座稍等,面一會就煮好。等你吃好了,我帶你去客房。”
“好。”羅平說著轉身就往大堂走去。
此刻已過戌時,大堂內只有四五人在吃飯,羅平在角落裡找到一張桌子坐了下來。等了沒多時,店小二端著一碗熱騰騰的面就來了。
正當羅平準備吃麵時,從門口突然衝進來五六個大漢,這些人一進入大堂見東西就砸,見人就打。一時發愣的羅平還不知道怎麽回事,其中一個大漢就揣起一條長凳子向他砸了過來。
羅平眼疾手快,猛然一起身,一隻手端住面碗,一隻手穩穩的接住砸過來的長凳子。而就在這一瞬間,羅平腦海裡響起師父曾經囑咐過的話:習武之人,遇事要冷靜,能忍則忍。
“呦呵,小子看不出來你是個練家子啊!”這時一個大漢衝羅平走了過來說道。
羅平看了看他,也不說話,然後他把長凳子往牆邊地面上一放,繼續吃自己的面。
“哈哈哈,有意思,我們哥幾個正忙裡忙外的把人往外趕,這個時候你這小子還有心情坐這吃麵。”這時又一個大漢走到羅平面前,兩手叉腰的大笑著說道。
羅平悶頭吃著自己的面,仍不說話,等最後一口面湯喝完後,把碗往長凳子上一放起身就往大堂出口走去。
待羅平走到門口時,把門的大漢突然一拍他的肩膀說道:“慢著,現在這地方可不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
“大哥,你們不是正在把人往外趕嗎,為何又不讓我出去了?”羅平眼珠一轉,忽然滿面笑容的給這個大漢行了一禮問道。
“算了,看這小子不是多事之人,讓他出去。”這時一直跟在羅平後面的大漢忽然對把門的大漢說道。
“這位大哥,謝了。”羅平轉身給這個大漢行了一禮後,就抬腳往外走去。在路過走廊的櫃台時,他看見躺在地上的店小二被打的鼻青臉腫,痛苦的呻吟著。
亥時,四齊酒店的大門口,五六個手舉火把的大漢一排的站著,幾十個酒店內原本住店之人都被趕了出來,這些人和舉著火把的大漢們對立站著,大家七嘴八舌的吼嚷著:
“你們是什麽人,為何要持強欺人。”
“就是,你們是什麽人,膽子也太大了,敢在縣城裡無故傷人。”
“你們讓我出來,我出來便是,為何還要打我。”
“你們把我們趕出來不讓住店,能不能把我們付的住店錢給退了?”
“我告訴你們,已經有人去縣衙報官了,你們都等著被抓吧。”
“都給我住口。”在大家的吼嚷聲中, 突然從四齊酒店內走出來一個中年男子,此人一身白衣,腰間掛著一把木殼寶劍,雖然留著胡須,但確難掩他年少之時的俊朗之容。他負手而立,怒目掃視著人群,有些怒氣的大聲叫道:“你們都給我住口,告訴你們,我們是秦家莊的人。四齊酒店的老板楊河軍借了我們秦家莊一大筆銀子,可是就在今天下午他跑了,所以從現在開始我們要夜封四齊酒店,明日一早就要把這裡便賣出去抵債。”
“既然如此,你們封店趕人可以,為何還要打傷人?”人群中一個婦人叫道。
“哼!不行凶打人,你們會乖乖的在半個時辰內都給我滾出來嗎!”白衣中年冷笑一聲說道。
“不要把我娘拖出來,我娘身負重病,你們這樣會害死我娘的。”就在這時,兩個大漢拖著一個婦人從酒店內出來,跟在後面的一個十五六歲模樣的女孩痛哭著喊道。”
“我早就讓你們出來了,可你們就待在房間不動。”把婦人托到門口馬路上後,其中一個大漢一把揪住女孩的頭髮惡狠狠的怒道:“敬酒不吃吃罰酒。”
說完,這個大漢對著女孩的面門打了一拳,女孩的臉馬上青腫了起來,鼻孔的血還流個不停,女孩還在不停的哭喊著娘。
就在大漢抬腳準備把女孩踹向馬路時,人群中突然竄出一個人影,大漢還沒有看清來人什麽模樣,就被一腳踹飛。另一個離得很近的大漢迅速反應過來,急忙衝向這個人,可就在他剛剛揮拳的那一刻,這個人突然一個轉身,一拳打在他的胸膛上,大漢瞬間疼的倒地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