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人皺眉道:“若是拿我的命作為籌碼,他確實什麽事情都做的出來。換句話說,在不知不覺當中,我的命已經不是我的了。”
他捏緊了拳頭,又道:“莫非那時無水以為我真的怕他?”
方知幽打斷道:“同為七層樓的高手,你不是他的對手。”
中年人剛剛提起的怒意一下子又泄了,道:“也就是說,他們先殺秋潯劍宗的人,再殺師居幽,最後再來殺我。可憐我毫不知情就被迫要死,真的是抑鬱之極。既然你來找我,又將一切告知於我,那麽你一定是找到了破解的辦法。”
方知幽點點頭回答:“若是按照時無水的算計,師居幽死後,你也一定死。但倘若在周夜黑動手之際,你出手阻撓,那麽秋潯劍宗的其中一人便不會死。而你與周夜黑戰鬥最多也就是兩敗俱傷,也都不會死。”
“我若破壞了時無水的計劃,他必定秋後算帳,置我於死地。”中年人聽了方知幽的計劃後,搖頭否定,“按照你的做法,我依然是死,然後師居幽不會死。你只是想救師居幽而已。”
方知幽笑了笑:“錯,一旦時無水的計劃失敗,那麽在苑城中他再無第二次殺秋潯劍宗高手的機會。因為以秋潯劍宗的聰明,無論時無水做再多計劃,也會知道幕後主人就是時無水。明面上,雙方自然不會撕破臉皮,但是暗中防備會增多,秋潯劍宗的勢力在苑城將會順理成章的更加強大。而你作為救了秋潯劍宗的人,自然會受到秋潯劍宗的重點保護,余生無憂。”
中年人沉默了很久,再抬頭時,臉上露出了疲憊之色:“你的方法可行。不過為何不直接去將你所知道的一切告知秋潯劍宗,告知師居幽?”
方知幽望了望清澈的天空,道:“我可以將所知道的一切公之於眾,但若是之後什麽也沒發生,那麽不僅不會影響時無水日後重新計劃,我還會遭受滅頂之災。”
“沒想到我躲在苑城二十多年,原本以為可以躲一輩子,到頭來還是躲不過一場劫難。”中年人歎息又歎息,這個時候他的餛飩終於上來,“給這個小姑娘也來一碗餛飩,馬上。”
方知幽高興不已:“多謝老板,其實大叔你完全可以不用躲。”
“若是不躲,我勢必與他決一生死。”中年人吃起餛飩,口齒含糊道,“畢竟我欠他太多。”
方知幽沉默了許久,她在想一些事情,不知道要不要說出口,終究還是沒有忍住,就當是安慰這個中年人:“其實你根本沒有欠他,是他欠你太多。”
中年人停止了吃餛飩的動作,全身都僵在那裡:“二十多年前的事情,只有我知道,你又是怎麽知道的?”
方知幽歎息道:“書籍記載,二十多年前,你爭奪周夜黑妻子不成,將其妻女殺害,從此被周夜黑追殺。但是秋潯劍宗有人不信,因為在那之前,你們情同手足,不可能因為一個女子反目成仇,於是就追尋蛛絲馬跡,最終被他發現了真相。這個真相被他記錄在秋潯劍宗的雜書中,不流於世。而我讀得書很多,所以知道你們之間真正的真相。”
“我以為我會被世人唾棄一輩子,窩囊地活下去。”中年人的眼眶有點濕潤,“原來還有人知道真相,我倍感欣慰。只是小姑娘,這些真相便不用說出去了。”
“又是為什麽?”方知幽不解,“二十多年過去,周夜黑都不曾再發瘋。他的身體早已經徹底康復,難道還會接受不了二十多年前的事情。”
“他若是能接受真相,又何必追殺我二十多年不曾放棄?”中年人淒慘一笑,“再者,我既然答應了他妻子的請求,那麽就算被罵一輩子又如何,就算被殺又如何,我無愧於自己內心。”
方知幽肅然起敬,這個時候她的餛飩也已經上來,羨煞旁人。
“小姑娘,你為師居幽做的這一切,他知道嗎?”中年人冷不丁問道。
方知幽一愣,微微搖頭。
中年人長歎一聲。
此時的師居幽在年輕人的帶領下,來到了苑城最好的青樓。
“苑城有多少條街巷,便有多少家青樓,這一家,在任何方面都是公認最好的。”年輕人看著指了指青樓內的裝飾,繼續道,“你看它的裝飾布置,富麗堂皇。比苑城最好的酒樓客棧賭場官邸都要恢弘大氣。”
“你再看這裡面的女子,一個個沉魚落雁,閉月羞花,卻偏偏清新脫俗,毫不庸俗,宛若大家閨秀。”年輕人看著走過路過的女子,雙眼泛著異樣的光彩,便是連講話都不太利索,“別看她們都是紅塵女子,但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比之富家子弟不遑多讓。”
“精益求精。”師居幽脫口而出。
“師公子真的懂。”年輕人佩服道,然後手指往正前方頭頂指去道,“公子你看那三層樓上倚靠著木欄的女子,她是這家青樓最有才的女子,而且也是最乾淨的女子。”
“既然我來了這裡,哪裡在乎是個什麽樣的女子,快樂最重要。”師居幽不在意地道,卻依然忍不住向那個女子望了幾眼。
年輕人豎起大拇指驚歎道:“公子確實不同於常人。你有所不知,為了那個女子,多少苑城的富家子弟為她一擲千金,卻從來只能與其琴棋書畫。”
“得不到才讓人欲罷不能,不是麽?”師居幽笑了笑,“我沒那個必要和追求,快樂就好。”
年輕人點了點頭:“雖然這裡是青樓,對那個女子來說,可能更重要的是緣分吧。不過師公子,我怎麽覺得那個女子會投入你的懷抱呢。”
“我倒是不怎麽稀罕。”師居幽哈哈一笑,搭著年輕人的肩頭,在年輕人的帶領下,往二層樓走去。
隨著他們移動,那個三層樓上倚欄女子的目光便也隨之移動起來,向來憂鬱的她嘴角微微揚起,竟然難得地露出了會心的笑容。
只聽有一個男子忽然喜極而泣地大喊道:“范姑娘笑了,終於笑了。”
一瞬間,青樓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向了三樓,但三樓的范姑娘卻已經入了房間,沒了身影。
隨著那一吼,便有一個束裝打扮的男子快速地離開青樓,騎上駿馬,飛馳而去。
在苑城街道上飛馳了半個時辰左右,停在了一處府邸門口,駿馬上的人扔下馬匹便破門而入,一邊跑一邊喊道:“公子,范姑娘笑了,范姑娘笑了。”
隨即一陣更急地跑步聲從府邸深處傳來,有個男子氣喘籲籲道:“笑了?真笑了?為什麽會笑?為什麽我不在的時候笑了?”
見下人回答不出來,便奪門而出,搶了那匹已經疲憊的駿馬,往青樓趕去。
范姑娘笑了這個消息,在苑城迅速傳開,其速度之快,宛若春風掠過湖面。
掀起層層波瀾。
不到半日,苑城中動身前往青樓的人絡繹不絕。
方知幽在傍晚時候回到了住處,看著旁邊的院子大門緊閉,其內漆黑一片,毫無動靜,便微微歎氣,忍不住自言自語:“前兩天都在賭坊快活,今日不知又去了哪裡?”
正在這時,有幾個男子急匆匆從門前街道跑過,方知幽忍不住道:“一路行來便見很多人在奔跑,不知在跑些什麽?”
“方姑娘不知?”路過的一個男子興奮地道:“范姑娘笑了,在我的印象裡范姑娘從來都是憂鬱的女子,今日卻破天荒地笑了。她這一笑, 那是轟動了整個苑城啊。”
“范姑娘?”方知幽皺眉,“哪個范姑娘?”
“你是女子,不知道也正常。”男子迫不及待地道,“就是聽春樓的范姑娘啊。”
方知幽取出帶回來的籃子,又從籃子中取出來一份餛飩,小心翼翼地燒了起來。
同時她回憶道:“聽春樓范姑娘,這可是一個極具傲骨的姑娘。”
想著想著,方知幽忽然笑了出來,隨即又道:“秋潯劍宗處事我是真的看不慣,但記載天下大小事情這一點,確實讓我佩服。”
說完,只見餛飩已好,她連忙調了醬汁,將餛飩盛出來,隨後滿足地吃了起來。
“確實比自己動手做得要好吃太多了。”方知幽滿足地道,“師居幽還沒回來,這一天天的,到底去哪裡瀟灑了。”
突然間,她的喉嚨被餛飩噎住,連續咳嗽,有些驚慌失措地自言自語:“他不會也去看那個范姑娘了吧?他,他不會去青樓快活了吧?”
想到這裡,方知幽大口大口吃起了餛飩,極其鬱悶。
“早知如此,就不該讓他像紈絝子弟一樣快活生活,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方知幽埋怨道,“也可能是我多想了,可能他又在賭坊裡面快活,他那麽有錢,應該會愛上賭博才是。”
“他那麽有錢,之前十年又太過專注修行,從未感受過人間快事,怎麽可能不去青樓快活,我真笨,真笨。”方知幽連連埋怨,整個臉被自己氣得鼓鼓地,卻又無可奈何。
日落之後,月未升起,天氣陰沉,像是要下雨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