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兩金子,拒絕還價。”方知幽笑呵呵地攤出手,等著金子到手。
男子嘴角抽搐了一下,有些遲疑地取了金子,遞了過去。
啃著烤肉的女子走上前來,笑著道:“小姑娘你畫畫這麽好,看書又那麽多,不如給我也畫一張。”
方知幽淺笑著道:“我比你小不了幾歲的。”
說話間,她又在紙上畫了起來,然後道:“宋憶幽,原名宋憶雨。師居幽行走天下第六年,受了他莫大的幫助,然後便自己改了名字。憶幽,這是打算這輩子都忘不了師居幽了。”
在方知幽緩緩說完話之後,她的畫筆也停了下來,然後一副作品再次以極短的時間完成。
“一兩金子一張畫。”方知幽再一次淺笑起來。
宋憶幽將油膩的雙手在自己還算乾淨的衣裳上擦拭了一番,然後小心翼翼地接過了畫作,道:“錢問他拿。”
一旁的男子嘴角再一次抽搐,狠心拿了一兩金子給方知幽。
方知幽笑意滿滿地接過金子,然後道:“你們賞畫,我講話,不要有任何其他動作,這四周有很多暗探。”
提前講了這句話之後,方知幽才緩緩低聲道:“前幾日師居幽經歷了一場刺殺,你們來得晚,沒能見到,沒能幫忙,好在他安然無恙。想必你們內心不像你們現在表面那麽輕松愜意,更多的是遺憾後悔,後悔沒能來得更早一些,遺憾沒有將危機提前結束。”
兩人賞著畫,注意力卻已經落在了方知幽的話語上。
方知幽再次作畫,低聲道:“但你們來得已經算是及時,要知道此時此刻的師居幽身邊,只有一位秋潯劍宗七層樓的高手。雖然秋潯劍宗一定會第一時間再派人手過來。但是消息傳回去,人再趕過來,一來一去,起碼半月開外。當然若是以飛劍傳書,自然會大大縮短時間,不過苑城中有的暗中作梗的人,他們不會希望秋潯劍宗來的人來得太快,飛劍傳書一定是傳不出去的。所以接下來的半月,師居幽身旁,只有一個七層樓。這段時間,刺殺不會停止。無論是針對師居幽的,還是針對秋潯劍宗的。”
“我不知道你們現在的具體修為,但你們可以在這段時間保護師居幽,至於是否拚上性命,這個決定在你們。師居幽是絕不會勉強你們,甚至於他寧願犧牲的是他自己,也不會希望你們為他受傷,或者為他付出性命。”方知幽講完,長歎一聲。
“我們既然來了,自然豁出了性命。”男子信誓旦旦地說。
方知幽繼續道:“苑城中不凡的人很多,我能第一時間認出你們二人來,其他人也一定能認出你們二人。而你們二人雖然不像師居幽那般結下許許多多仇人,但也不會很少,你們要先確保不死在師居幽之前才對。”
“你說得很有道理,只是我們初來苑城,倒是不知道有哪些仇人已經在苑城。”男子再次低語。
方知幽又笑了起來,然後道:“你們要明白,我之所以這麽幫你們,只是為了讓你們在幫師居幽時,不會有那麽多後顧之憂。說到底,我只是為了幫師居幽。當然,我做的一切,說得一切,你們也不能告訴任何一個人。一旦走漏了風聲,我活不過片刻,就算是師居幽也護不住我了。”
二人在畫作後面對視了一眼,然後點了點頭。
透過陽光照射,方知幽看到他們的影子點頭,便繼續道:“宋憶幽,你當年為了那柄劍,差點被一個男子折磨殺害。雖然那個男子被師居幽製服,廢了修為,但他並沒有死。而這些年過去,他一直都在苑城。當然他也只有在苑城,才能活下去。只是他雖然沒了修為,但不能說他就不再是一個威脅。”
“而且你擁有的那柄劍,在這苑城中,還有一個人對它如饑似渴。”方知幽回想著書上的記載,將那些潛在的危險一個個道了出來,“這個人的實力很強,就算你擁有那柄劍,也不見得是他的對手。不過你有幫手,而他沒有。”
方知幽沾了點黑色的墨汁,繼續道:“至於你張煜禹,你的仇人在前兩天的刺殺行動中,已經死亡。但苑城中卻存在比你仇人更難對付的人,你要知道你是一個有門有派的人,你並不是一個散修浪子。”
宋憶幽驚歎道:“你看得書真的很多,整個天下藏書最多的,只有一個地方。”
方知幽拿起新完成的畫作道:“有些事不需要說出來的。”
張煜禹沉默片刻忽然道:“你毫無修為,只是普通凡人,為什麽要冒著隨時喪命的危險,來苑城幫師居幽?”
方知幽看著新畫的畫作,似乎覺得不夠完美,便揉成一團,扔到了一邊,望著天空道:“我只是覺得,這個天下不公平。”
宋憶幽一愣,隨之點頭,十分讚同方知幽的話。
“那麽,你這麽幫他,他知道嗎?”宋憶幽低聲問。
方知幽沉默下來,良久才道:“這個沒有意義。”
張煜禹深深看了一眼低頭畫畫的方知幽,她的側臉在陽光下分外美麗。
她的眼神專注堅定,她的神情平淡,嘴角還微微淺笑揚起。
張煜禹一時間看得癡了,搖了搖頭道:“我們在這裡為他瞎擔心,他倒是瀟灑,又是賭坊,又是青樓,真的氣死。”
宋憶幽白了他一眼,嘲諷道:“你確定你生氣?我怎麽聽出來你是羨慕嫉妒呢?”
張煜禹反白她一眼,道:“就你話多,那麽多食物都塞不滿你的嘴。”
此時的師居幽確實在聽春樓,也確實在范姑娘的房間裡。
只是他與范姑娘雖然天天在房間裡,卻並非像外面傳言那般。
外面的傳言,只是他們希望其他人去那樣認為,去那樣傳言。
范姑娘倒了一杯水,慵懶地坐在了師居幽一側,用纖纖玉手撐著自己的下巴,水靈的大眼睛動人地看著師居幽。
“你天天面對我,就真的沒有動心?就真的沒有一點非分之想。”范姑娘用另一隻手撩了撩身上輕薄的衣衫,埋怨道,“你知道的,只要你點頭,我隨時都是你的人。”
師居幽喝了口水,依然是慢慢地搖頭,就和在聽春樓,在范姑娘房間裡的每一次搖頭一樣。
范姑娘換了一個姿勢,換了一隻手支撐,依然慵懶地道:“當年你不接受我,是因為在你心裡有了她,容不下第二個人。那麽如今她已經不在了,你的心裡已經空蕩蕩了,又為何還不接受我?我與她相比,只是輸在了認識你的時間上。”
師居幽放下茶杯,目光呆滯地看著面前的地面,喃喃道:“她可能沒死。”
范姑娘聽聞,手一滑,下巴差點磕在桌子上,有些震驚地道:“哪裡來得消息?幾分真假?”
范姑娘不斷踱步,有些緊張,有些焦慮。
她的內心難免嘀咕:若那個女子真的未死,那麽自己豈不是又沒有機會與師居幽在一起。
此時此刻的她,內心隻想那個女子是真的死了。
而她並非是一個歹毒之人。相反,范姑娘很善良,很重情重義。
只是在她面臨感情問題時,她的心亂了,她變得無比自私。
“我說的是可能,具體真假,還需要等,等時機成熟,找出答案。”師居幽原本渾濁呆滯的目光,漸漸明亮起來。
仿佛之前迷茫的他又有了全新的,確定的目標。
范姑娘不再踱步,而是平靜下來,再次恢復到她的慵懶,慶幸道:“我不會放棄的。”
師居幽微笑道:“我也不會放棄的。”
然後他看了一眼穿著輕薄衣衫的范姑娘,看著她傾國傾城的容顏,看著她眼裡閃動的光芒,歎氣道:“是個男人都不可能抵擋得了你的魅力,怪不得苑城那麽多人為你瘋狂,為你癡迷。”
范姑娘嗤之以鼻道:“難道你不是男人?”
“難道你不是男人?”同樣的疑問在時無水口中說出時,夾雜著難以言喻的嘲諷和鄙夷。
這樣的語氣讓聽的人感覺這根本就不是疑問句,分明就是嘲笑,就是侮辱。
楊之手低著頭,看不清臉上表情變化, 但露在外面的雙手卻禁不住微微顫抖。
“城主講話字字誅心。”楊之手極力克制自己的語氣,讓它聽起來依然平靜。
時無水不以為然地道:“你若是真男人,那麽再生一個便好,反正你還壯年。”
楊之手緩緩抬起頭,臉上帶著些許笑意:“城主,帳不是這麽算的。”
時無水居高臨下地望著抬起頭來的楊之手,神情從之前的嬉笑,漸漸變得冰冷起來道:“那麽我給你算算。作為皇上的臣子,享受著榮華富貴,權勢地位,內心卻向著秋潯劍宗。你可還有羞恥之心?沒有,你當然沒有,就像你沒有能力再生一個子嗣一樣,因為你根本就不再是一個男人。”
楊之手站直了身體,周身的靈力漸漸湧動起來,城主府花園中的花草被靈力席卷,盡數往天上飛去。
站在靈力風暴中心的楊之手淡淡道:“原來城主你並非是無意之間選擇了我兒,而是特意安排我兒去送死。為得就是讓我憤怒,讓我不甘,找你報仇,你便可以有正當理由將我斬殺。你要殺的不是師居幽,你要殺的是秋潯劍宗,是內心向著秋潯劍宗的皇城中人。你是要借師居幽在苑城這段時間,替皇城清理一些日益強大的威脅,果然是忠心耿耿。”
無盡的花草樹木飛上天空之後,漸漸凝聚在了一起,楊之手的右手抬了起來,然後又道:“正如你所言,我已經不是一個真正的男人了。所以我無法再生一個孩子,哪怕我正值壯年。沒了我兒,向著秋潯劍宗還是向著皇城於我而言都沒了意義。如此,你接我這一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