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知幽看著一片狼藉的院子,微微心疼,自言自語道:“又得重新買各種花草,有點浪費錢財呢。”
打掃完了院子,方知幽關了院門,提著籃子出門。
遠遠地便看到了那個乞丐。
“輕語巷是苑城最貧窮的街巷,凡是有些腦子的乞丐都不會來輕語巷乞討。”方知幽撣了撣身上灰塵,用絲巾輕輕撫摸了一番臉上的傷口,皺眉道,“來者不善。”
她的手太過用力了一些,臉上傷口扎心地疼,使得她再次皺起眉頭自言自語:“傷口不大,很快會好起來,只是會留疤啊。我好歹也是姑娘,留了疤,豈不是很難看。師居幽會不會嫌棄我相貌呢?”
想著想著,她笑出了聲音。
“還是得盡快買來花草,這是當務之急。”方知幽隔著空氣扇了扇自己微微發燙的臉,羞澀地離開了輕語巷。
師居幽顯然不是一個在乎相貌的人,否則天天面對擁有傾國傾城容顏的范姑娘,早已經動了心。
相反,在他看來,若是喜歡上了一個人,哪怕這個人再醜,在自己的眼裡便是最美。
而若是自己不喜歡,哪怕一個人再美,在自己眼裡也不過是普通人罷了。
“輕語巷多了一個乞丐。”師居幽喝著茶水,看也不看一旁慵懶而坐的范姑娘。
“不是來乞討的乞丐。”范姑娘微微一想便想了明白。
師居幽點點頭,以范姑娘的聰慧,輕而易舉便能想明白:“他之前一直在聽春樓前乞討,我也就視而不見。今日他出現在了輕語巷,顯而易見,衝我而來。”
“所以這個乞丐,你認識?”范姑娘皺眉,一隻手撐著下巴,另一隻手玩弄著自己的一縷秀發。
“認識,當年我親手廢了他的修為,讓他成了一個普通人。”師居幽回想當年常年,感慨道,“他對我的恨,定是如滔滔江水不絕。我不明白的是,成了普通人的他,就算仇恨再多,他又拿什麽來輕語巷找我?拿什麽來找我報仇?”
范姑娘眼睛一亮,道:“你當年定是為了女子才將他廢了修為。”
師居幽一愣,轉過頭,看著這個美麗的女子,苦笑道:“當年我只是懲惡揚善,替天行道。不過,確實是救下了一個女子。”
范姑娘嗤之以鼻道:“總覺得你很花心,但偏偏又聽聞你始終隻愛著那個女子,真是令我捉摸不透。”
師居幽用手指敲了敲桌子,無奈道:“我跟你講著正事,你怎麽越扯越遠。”
范姑娘看了看放在窗邊的香燭,然後笑道:“時間差不多了,該發出些聲響了,不然外面偷聽的人可能要失望了。”
見師居幽起身,她一個箭步上前,摟住師居幽的手臂,將自己的臉貼近師居幽的臉,含情脈脈地道:“其實我們不必特意發出一些假的聲音,讓外面偷聽的人以為我們在做真的事情。我們其實真的可以做真的事情。”
師居幽尷尬不已,連忙將頭往後面靠去,道:“你我是紅顏知己,我豈能毀了你的清白。”
“我天天與你在這房間裡,雖說從未做過真的事情。但天天發出假的聲響,讓別人誤以為真,哪裡還有清白一說。”范姑娘露出難過之色道,“可恨的是,別人都以為我們沒了清白,偏偏我其實還是清白的,這又何處說理去。”
與往日差不多的時間,房間內準時的發出了一些聲響。
遠在門外偷聽的人們,一個個心癢難耐,唉聲歎氣。
“那范姑娘的名聲,可不僅僅限於苑城。便是遠在連國其他大城市,也是有一定知名度。”站在苑城門口的張煜禹看著聽春樓內花天酒地的場景,咽了咽口水。
他旁邊啃著烤肉的女子,便是宋憶幽,嘴裡含糊道:“這范姑娘恐怕是只在你們男人之中才出名吧,我為何沒有聽過她的名聲。”
張煜禹露出一個鄙夷的表情道:“你若是知道了范姑娘是如何的美貌與才華,一定也會喜歡上她,哪怕她是青樓女子。”
宋憶幽茫然道:“女子怎麽會喜歡上女子?若這個女子真如你所說那般絕美,才華橫溢。那麽師居幽與她共處一室,也是合情合理。畢竟郎才女貌,才子佳人。”
“我以為你改名宋憶幽,是徹徹底底愛上了師居幽。聽聞師居幽與別的女子共處一室,做些床上事情,你會生氣難過。沒想到你不僅毫無感覺,還覺得他們般配合理?”張煜禹看向宋憶幽時的眼神,充滿了不可思議。
宋憶幽白了他一眼,道:“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改名是不想忘記救命恩人,並不是因為喜歡上他。就算是喜歡,那也是崇拜,愛慕,與那種喜歡和愛不一樣。”
宋憶幽看張煜禹一直盯著聽春樓內的熱鬧,冷不丁又道:“你若想進去就進去,男人嘛,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張煜禹臉色一紅道:“我輩修行中人,豈能被世俗紅塵左右?”
說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聽春樓。
“還不跟上,難得來苑城,我帶你去最好吃的餛飩。”張煜禹在前面走著。
他從小在門派中修行,沒怎麽來過苑城,卻聽聞過很多苑城的趣事。
聽聞這裡最好吃的餛飩肉,不是普通的肉,而是靈獸妖獸的肉。
這等秘密之事,普通人自然不懂,他們隻吃那個美味。
修行中人則吃得是其中靈力。
王城壽一如既往地開著餛飩店,只不過他隻負責肉餡的采購,並不負責包餛飩,賣餛飩。
而肉餡則是餛飩的靈魂,所以最好吃的餛飩店,少不了他。
自那日破局之後,他受了傷,但並不嚴重,至少沒有周夜黑來得嚴重。
“說到底,還是我修為高深一點,不然那日那一錘,我可能就要半身不遂了。”王城壽坐在店鋪外的木桌旁,面前是一碗熱氣騰騰,香氣撲鼻的餛飩。
“過了好些日子了,並沒有發現時無水對我有什麽舉動。看來真如那方知幽小姑娘所言,我破局,雖然壞了時無水的計劃,但他一定顧忌秋潯劍宗的高手,才對我不聞不問。”王城壽一邊吃喝,一邊有些高興的自我安慰,“更何況昨日裡有人在城主府挑戰時無水,雖說贏得一定是時無水,但從昨日那靈力波動看來,那一戰打得還是很凶殘的,時無水不可能安然無恙。他不能安然無恙更好,我反而能更安然無恙,生活真是美好。”
當他喝了一口餛飩湯,心情舒暢地抬起頭時,看到了站在桌邊的鐵匠。
王城壽一愣:“你來做什麽?”
周夜黑放下兩壇酒,又放下那包早已經冷卻的牛肉道:“多少年沒有一起喝酒吃肉了?”
王城壽眉頭皺得更緊,看著面前這個蒼老了不少的男子道:“你看我時,應該是仇恨滿滿的眼神。而現在,你的眼神卻不包含任何情緒。你不是來報仇,也不是來真的找我喝酒吃肉,你來做什麽?”
周夜黑兀自打開酒壇,然後大口大口灌了起來,不多久便喝光了一壇酒,微微有些醉意。
“在來你這裡之前,我去了方知幽那裡,知道了該知道的和不該知道的所有事情。”周夜黑神情暗淡,“我自然是不信她的任何話,然後一怒之下便解決了她。”
王城壽一愣,隨即拍案而起,怒道:“她與你無冤無仇,又是一個毫無修為的普通女子,你殺她做什麽?這等禽獸之事,你怎麽做得出來。”
周夜黑喃喃道:“我一直覺得,你才是做慣了禽獸之事的無恥之徒。但你剛剛卻因為聽了我的一句話便同情那個女子,為一個毫不相乾的普通女子而憤怒。看來她沒有騙我,當年殺死妻女的人,真的是我。 而你,竟然因此背負了二十多年的罵名。”
“你就是一個老混蛋。”王城壽一屁股坐下,打開剩下的酒壇,也大口大口灌了起來,“你既然聽到了真相,你直接來找我就好,殺她做什麽,她又沒做對不起你的事情。”
周夜黑往城外走去,丟下話語道:“既然真相大白了,那麽我與你之間便沒有恩怨了。不過還是要好好打上一場,讓我看看是不是二十多年來,你的修為其實一直比我高?又或者,你可以為了剛剛被我殺死的方知幽,來報個仇。”
“所以,不得不戰了。”王城壽摔破酒壇,憤怒不已,拿起扁擔跟在了鐵匠身後。
兩人一前一後,像極了二十多年前攜手行走天下,懲惡揚善的他們。
那個時候也是夕陽西下,也是一前一後,也是影子被拉得很長。
那個時候他們意氣風發,情同手足。
此時的方知幽,打了好些噴嚏。
從花鳥市場回來的她,不免難受,喃喃道:“莫非我對花鳥市場中的某些花,或者某些草過敏了?怎麽毫無預兆的打起了噴嚏?”
不過再一想,這一次花了不少價錢,購置了足夠擺滿院子的花草,她便內心寬慰。
之前買花草,她都是挑選減價之後的花草,為得是省些錢財。
這一次已經容不得她再慢慢選花,慢慢省錢,畢竟性命重要。
想要花錢,得先有命。
而周夜黑來過自己的院子,那麽自己的命其實很危險。
這也是她寧願花大價錢也要迫不及待購買花草的重要原因。